27.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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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如珞有些紧张，下意识吞咽着口水, 夜色微凉, 她攥着的手心里却出了层薄汗。即便在眼下这关键的时刻她还抽空想了下，上一次自己如此忐忑, 好像还是上幼儿园时揪辫子惹哭了坐在前排的小姑娘，被老师勒令叫家长的时候。
所以, 若真追本溯源, 她的弯好像天生自带, 与后来同不同应青衫置气, 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关联。
应如珞侧头, 眼里慕羡在星空下的侧脸美得像幅画。她垂目看表，心里有些着急：不是说晚上九点吗, 这都过了快一个小时, 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正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挑明得了, 眼前“嗖”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半空坠了下来。应如珞愣了, 半响才抓着慕羡手臂高兴的手舞足蹈：“流星雨，慕慕，你看到没？刚才有流星！”
晚是晚了点, 到底还是来了……
慕羡也没想到只是简单露个营，还能碰到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美景, 心中愉悦, 当下嘴角上扬扯开抹笑, 轻颔首道：“嗯, 看到了, 真漂亮。”
能看到浩瀚的星空已属难得，竟然还能碰到流星雨，在这么美好的时候，还想之前那些糟心的事干什么？慕羡这么想着，脑中还是不期然跳出一个念头：要是此刻，在身边陪自己看流星雨的是顾亦怀，那该有多好？
应如珞却不知道慕羡心里有着怎样的期许，抬腕扯她的手臂，兴奋道：“慕慕，快许愿！”
慕羡侧头笑看她：“你还信这个？”
“当然！在流星雨下许过的愿一定会实现，你相信我，真的！”
应如珞信誓旦旦，慕羡也不好扫她的兴。而且，她心里也隐约升起了些微弱的希望：试试吧，也许像应如珞所说，真成功了呢？
这其实有点像病急乱投医，是抱着侥幸的无奈之举。
慕羡闭上眼睛，双手交握胸前开始许愿，应如珞睁开眼睛偷瞄，确定她一时不会睁开后才蹑手蹑脚走到旁边，取过事前藏在草丛中的花束放在睡袋一侧挡住，又稳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佯装成继续许愿的样子。
半响，应如珞睁眼，看身旁若有所思的慕羡：“许完了？”
“嗯。”许是许完了，至于能不能实现，却只能听天由命。
“你呢？”慕羡转头看应如珞。
应如珞一脸深意，目光炯炯满脸期待的看她：“我也许完了。你说，会不会实现？”
“你刚才不是还说会吗？那就会吧。”
“你真觉得会？”
慕羡失笑：“这又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别的或许你说了不算，但我心里许的这个，你说了一定算！”
慕羡一头雾水，还没明白应如珞话里的意思，却见她双手绕到身后，变魔术似的突然捧出一大束鲜花，同时张口深情款款道：“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做我女朋友。慕慕，你说会实现吗？”
慕羡呆住了，心里第一时间涌上来的念头是应如珞又在开玩笑。但看她脸上的表情，手中的鲜花，如果这时再有枚戒指，此情此景说是在求婚也有人相信……必定是认真无疑了。
“我……”她蹙眉，身形定在原地分毫未动。
慕羡在犹豫，人心都是肉长的，在顾亦怀那儿屡屡受挫，应如珞却时时能给她温暖。爱而不得那么苦，眼前明明有被爱的甜蜜，为什么不干脆放弃痛苦选择甜蜜？
但，这犹豫仅仅只是一瞬间，慕羡心里很快便清醒的认识到，如果可以变心，她又何至于生生忍受了十几年才想到要变？自己性格执拧，爱就爱了，想要收回来转变心意，却是已经绝无可能。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应如珞刚要说点什么，身后草丛中哗哗作响，半响传出一个戏谑的嗓音：“呦，在这荒郊野岭上偷偷约会，够有情趣的呀。”
这声音听了二十多年，心里真是再熟悉不过，慕羡望着正从不远处信步走来的人，不解开口：“顾亦怀？你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是正在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被人知道吗？看到我这么惊讶的表情。”
顾亦怀眼睁睁看见应如珞对着慕羡“求爱”，心里五味杂陈，语气自然不可能好到哪儿去，慕羡闻言变了脸，应如珞更是当场就发怒呵斥：“你说谁做见不得人的事呢？再说了，我和慕慕干什么，似乎都与你顾大经理无关吧？！”
与我无关？顾亦怀昂首欲驳，可很快又泄了气：似乎真的是……与我无关……
思及此，顾亦怀心中有些黯然，却很很快收拾心情换了脸色，审时度势、笑着轻扫应如珞手里尚未送出去的花，说道：“我也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晚上吃多了不消化，睡前出来散步溜溜食，不想却坏了二位的好事。”
她眼神意味深长，盯着慕羡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离开。
慕羡知道顾亦怀心里在想什么，肯定又是那句：不是说不喜欢吗？怎么又偷偷跑来约会？
慕羡开始时有点心虚，还真像顾亦怀所想的那般，觉得是背地里偷情被抓了个正着，可紧接着她才想起被表白之前自己也不知情被蒙在鼓里。再说了，她顾亦怀只是自己的暗恋对象又不是正牌女友，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管自己要干什么？
好事被打断让应如珞心里很不满，但顾亦怀都已经说了是无意打扰，她总不好再咄咄逼人揪着不放，当下寒着脸说一句：“没关系。顾经理的步还没散完吧，我看那边风景不错。”
应如珞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意思很明显：您老人家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打扰姑奶奶做正经事。
顾亦怀展颜一笑，应如珞正不明所以之际，却见她弯腰低头一屁股坐在了慕羡身侧。
“听说今晚有流星雨啊，应小姐选的这个位置应该最合适观看，不介意我留下来凑个热闹吧？”
应如珞就算再有风度也被她的死皮赖脸磨光了，二话不说冷声拒绝：“流星雨整个山上都能看，再不济，顾经理回帐篷都看得到，我和慕慕还有事，实在不怎么方便。”
这拒绝，够明显了吧？亏得顾亦怀还能舔着脸装没听懂：“没关系，你们做你们的，我就在边上待着，应小姐把我当透明的就行。放心，我肯定安静乖巧，一点儿声响都不发出来，你们完全可以忽视我的存在。”
你是人又不是鬼，我们能忽视的掉吗？
应如珞心里火气“噌噌”地往上涌，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顾亦怀长得漂亮，为人处事又得体圆滑，偏偏自己和她的气场就是不合，左右看她都不顺眼也实在不明白是为什么。
有了个瓦数不低的电灯泡，告白的结果可想而知。应如珞也再没有了看星星的心情，三人又随便待了会儿，便打道回露营地，各自进了自己的帐篷休息。
偷偷在顾亦怀身后跟了整晚的隋默，眼神中冒出的精光在黑夜中都看得真切，心里正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顾亦怀躺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应如珞这家伙行动倒挺快，卷土重来很快竟又发起了新的进攻，看来自己不抓紧时间还不行了。依着慕羡心里对她的喜欢，顾亦怀认定一旦自己表白，成功的几率应该很大，只是，她还是没能过了心里那道坎儿，真的……要巴巴的跑去跟个女人谈恋爱吗？
顾亦怀自己还没想明白，却也不希望给别人机会，让应如珞趁虚而入先一步将慕羡“抢”到手坏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接下来在度假庄园的几日，她成天像跟屁虫似的黏在慕羡身旁，愣是让应如珞再没能找到第二次表白的机会。
最终促使她下定决心将计划实施到底的，还是回程路上艾文的一个电话。
此时GT一行人正在候机室，距离登机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依依不舍的应如珞不久前才被慕羡劝走，顾亦怀提着的心刚刚放下来，转而就听到口袋里手机响了。
艾文这个时候打电话来，通常是要通知她们到家后先不用着急回公司，可以在家休息几天。
顾亦怀听完他的嘱托，先十分真诚的表达了自己不用休假可以马上回公司上班的迫切，被婉拒后又言辞恳切抒发完心中对于公司体恤员工的感激，刚要挂电话，却听艾文又道：“小顾啊，之前几次考察，工厂那边反馈回来你的表现都不错，只是这次在奇洛，应小姐却是只对慕经理夸赞有加，至于你嘛，似乎颇有微词。是不是考察期间出了什么问题？”
应如珞心里喜欢慕羡，自然看她什么都好，自己多次搅了她的好事，还能不被打击报复？
“没什么。这次考察慕经理确实出力较多，应小姐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顾亦怀心里咬牙切齿，却只盈盈笑着，又道：“与考察相关的报告，今晚到家整理完毕我会发到您的邮箱，有什么问题的话，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哦，好，辛苦你了。”
艾文“呵呵”一笑，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之后才意味深长说了句：“小顾啊，别怪我没提醒，奥沃这个项目不止对公司，对你和慕经理也是至关重要，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啊，千万别错失良机。话虽不能多说，但我心里很看好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当然，我还要多谢艾文提携。”
顾亦怀又笑着客套两句，这才挂断了电话。她走出房间来到吸烟区，伸手从黑色挎包里摸索了会儿，片刻后掏出盒白色的香烟，指尖捏着抽出一根，点燃后放到了嘴里。
顾亦怀抽烟的习惯是毕业后才养成的。一个人身在异乡，虽然是名牌大学毕业，但想要在GT这样的国际知名企业中闯出一番名堂，除了工作上有能力之外，会交际这点更是显得尤为重要。
商场上的交际左右离不开两点：陪酒和陪笑。当然也有一步到位的——□□，只不过这点让顾亦怀深恶痛绝，不提也罢。
她还不像慕羡，天生对人疏离冷漠，自成一种气质，男人多半只会追捧或望而生畏。高岭之花嘛，能摘下来当然值得炫耀，如若不能也觉得是情理之中，不会觉得受挫而心生怨懑。
对于顾亦怀，却是不然。
顾亦怀天生自带媚像——薄唇性感，上挑的桃花眼让人觉得时刻在传情。男人见了第一印象往往是：这女人很好被征服，是天生从骨子里就比较骚的那种。有了这种误解，顾亦怀被骚扰便成了常事，刚毕业时年轻傲气受不了，屡屡辞职换了好几家公司，直到最后到了GT才幡然醒悟——女人要想在商场上顺风顺水岂是那么容易的，尤其还是自己这种一无身家，二无背景的平民老百姓，更是难上加难。
奶白色的香烟细且长，夹在顾亦怀两根修长的青葱玉指间，丝毫没有违和感。红唇不妆自艳，凑上前吸一口，雾气叹息似的从唇齿间缓缓溢出，朦胧了视线，迷茫了白皙的俏脸。
只要不破坏心中底线，陪陪酒陪陪笑就能签下合约的事情又有多难？
觉悟后的顾亦怀像是开了挂，既能轻轻松松在谈笑的酒席间签下合约，又能全身而退一点油都不被人揩了去，甚至，对方还能心满意足。这种虚与委蛇的功夫，当真也叫她练到家了。
只是，人前谈笑风生，人后的心酸除了自己又有谁知道？
为不被人占便宜只能多喝了酒回家整夜整夜吐时、被客户妻子误认成小三当街臭骂时……还是只能陪笑忍着，即便要流泪也是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上一支烟环膝靠坐在飘窗上看楼下的车水马龙，想着孤身奋斗若是能在这灯红酒绿的城市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就值了！自嘲一笑后，于氤氲雾气中靠着尼古丁的麻醉调整好心情，再努力重新扬起笑脸，回到“战局”中去。
烟和酒都是好东西，只是在男人们那儿是享受，到了女人这儿，多半只是舒缓郁结的良药。
“各位乘客请注意……”
广播开始提醒登机，顾亦怀把未熄的烟头掐了弹进垃圾桶，靠墙长长出了一口气。
艾文的话看似隐晦，顾亦怀心里却明明白白知道是什么意思。
GT马上要换新的销售部经理，艾文被调走后，最有可能上任的除了慕羡，便是顾亦怀！
这消息号称是公司高层的内部机密，顾亦怀却在来总部上任前就知晓了。酒桌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却也最是藏不住秘密的所在。
销售部总经理……多少人干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职位，她顾亦怀却只需要四年不到的时间就能坐上去。除了得益于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更离不开传闻中因为高层腐败导致大换血所带来的天赐良机。
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碰到，顾亦怀可能今生也只得一次，怎么能任由它白白自指间溜走？
慕羡是自己最大的对手，这些年她工作表现不俗，高层中有很多人看好，加上她本来就在总部扎根了这么多年，不像自己，是从分部空降而来，群众基础薄弱……种种迹象都表明，要想扳倒慕羡上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相较于对升职的事尚不可知的慕羡，心中早做好战前准备的顾亦怀就有了很大的优势——敌在明我在暗，对付起来怎么都比想象中要简单。
何况，连上天似乎都在帮她，让她冥冥中得知了慕羡暗恋自己的事实。
听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可以为了爱人放弃一切。顾亦怀想去赌一把，如果慕羡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她会不会在以后争夺总经理位置的时候主动退让，让自己把这职位顺利收入囊中？
既能报复她当初的夺爱之恨，又能利用她的爱得到梦寐以求的职位，这买卖稳赚不赔，顾亦怀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迟迟下不了最终的决心。
脑海里分裂似的生成了两个截然相反的个体，喋喋不休开始了争斗。
“是她先对不起你的，当年不择手段抢手你爱恋的对象，害你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忍受了多少她不曾体会过的孤寂和辛苦……如今用这个职位来抵偿，还是便宜她了！”
“她不仁你却不能不义，背地里耍这些阴招，又和当年的慕羡有什么区别？一样应该被人唾弃！”
“怎么能是阴招呢？她喜欢你是事实，不是都说为了爱人可以付出一切吗？如果慕羡真的爱你，自然应该把你心中想要的双手奉上。现在不用她给，你只不过换个方式自己去取，也没多大差别吧？”
“可是，到底她默默喜欢了你这么久……”
“被一个女人喜欢，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顾亦怀你不能被她迷惑，不能因她失了人生正确的方向，不能……被她拉进黑暗无边的深渊！她的爱是错的，你要去□□它、捏碎它，才能不被影响，继续演绎你精彩完美的人生！”
顾亦怀脑海“轰”的一声，像是被这突然的一击警醒，双眼里的迷茫悄悄褪去，换上了坚毅和冷静。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即便没有应如珞使坏，自己成功的几率尚且只有一半，现在应如珞出来搅局时时帮着慕羡，难道真要眼睁睁把即将到手的职位拱手让人？！
慕羡的爱是扭曲的、错误的，别说自己永远不可能去接受，即便单单只是想起它的存在，就会忍不住后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我是为了她好，顾亦怀想：或者我可以全然不再计较她当年的夺爱之恨，不去报复，只当她用这个职位来补偿，等目的达成，职位到手，我们两人的新仇旧恨就彻底一笔勾销，两不相欠。甚至自己可以苦口婆心去劝解慕羡，走回正途……
考虑到这次出差时间较长，艾文特批了一周的假期。
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顾亦怀却还坚持着把报告整理好发到艾文邮箱，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已是正午时分，裹着丝被慵懒靠坐在床头，怔忪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心中计划。
顾亦怀一个激灵起身，简单洗漱完毕后驱车去超市大采购一番，回来手脚麻利做了顿丰盛的午餐，哦，又或者说是晚餐，招呼刚刚洗完澡的慕羡来吃。
慕羡本能觉得顾亦怀今天的表现有点怪：晚饭过于丰盛，关键做饭之前也没颐指气使先招呼自己洗菜；脸上笑意盈盈全然没有了往日做大厨“赐食”时的骄傲和张扬；甚至，吃完饭连碗都不用她洗，自己乖乖穿好围裙站到洗碗槽前时，不忘说一句：“我来就好，慕慕你先去客厅坐着看会儿电视吧。”
看电视？慕羡想，她家的电视本就是个摆设，买来后打开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好端端怎么想起来叫她去看电视？
想归想，但考虑到现在睡觉确实为时尚早，也懒得回屋守着电脑工作，看电视也不错不用费心思，权当是让长时间超负荷的大脑休个假吧。
慕羡刚打开电视机在沙发前坐稳，眼前茶几上突然出现一盘切得规规整整的水果。慕羡抬头，正好撞进顾亦怀盈满笑意的眸中：“吃点水果吧，我马上收拾好，过来和你一起看。”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应如珞有些紧张，下意识吞咽着口水, 夜色微凉, 她攥着的手心里却出了层薄汗。即便在眼下这关键的时刻她还抽空想了下，上一次自己如此忐忑, 好像还是上幼儿园时揪辫子惹哭了坐在前排的小姑娘，被老师勒令叫家长的时候。
所以, 若真追本溯源, 她的弯好像天生自带, 与后来同不同应青衫置气, 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关联。
应如珞侧头, 眼里慕羡在星空下的侧脸美得像幅画。她垂目看表，心里有些着急：不是说晚上九点吗, 这都过了快一个小时, 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正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挑明得了, 眼前“嗖”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半空坠了下来。应如珞愣了, 半响才抓着慕羡手臂高兴的手舞足蹈：“流星雨，慕慕，你看到没？刚才有流星！”
晚是晚了点, 到底还是来了……
慕羡也没想到只是简单露个营，还能碰到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美景, 心中愉悦, 当下嘴角上扬扯开抹笑, 轻颔首道：“嗯, 看到了, 真漂亮。”
能看到浩瀚的星空已属难得，竟然还能碰到流星雨，在这么美好的时候，还想之前那些糟心的事干什么？慕羡这么想着，脑中还是不期然跳出一个念头：要是此刻，在身边陪自己看流星雨的是顾亦怀，那该有多好？
应如珞却不知道慕羡心里有着怎样的期许，抬腕扯她的手臂，兴奋道：“慕慕，快许愿！”
慕羡侧头笑看她：“你还信这个？”
“当然！在流星雨下许过的愿一定会实现，你相信我，真的！”
应如珞信誓旦旦，慕羡也不好扫她的兴。而且，她心里也隐约升起了些微弱的希望：试试吧，也许像应如珞所说，真成功了呢？
这其实有点像病急乱投医，是抱着侥幸的无奈之举。
慕羡闭上眼睛，双手交握胸前开始许愿，应如珞睁开眼睛偷瞄，确定她一时不会睁开后才蹑手蹑脚走到旁边，取过事前藏在草丛中的花束放在睡袋一侧挡住，又稳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佯装成继续许愿的样子。
半响，应如珞睁眼，看身旁若有所思的慕羡：“许完了？”
“嗯。”许是许完了，至于能不能实现，却只能听天由命。
“你呢？”慕羡转头看应如珞。
应如珞一脸深意，目光炯炯满脸期待的看她：“我也许完了。你说，会不会实现？”
“你刚才不是还说会吗？那就会吧。”
“你真觉得会？”
慕羡失笑：“这又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别的或许你说了不算，但我心里许的这个，你说了一定算！”
慕羡一头雾水，还没明白应如珞话里的意思，却见她双手绕到身后，变魔术似的突然捧出一大束鲜花，同时张口深情款款道：“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做我女朋友。慕慕，你说会实现吗？”
慕羡呆住了，心里第一时间涌上来的念头是应如珞又在开玩笑。但看她脸上的表情，手中的鲜花，如果这时再有枚戒指，此情此景说是在求婚也有人相信……必定是认真无疑了。
“我……”她蹙眉，身形定在原地分毫未动。
慕羡在犹豫，人心都是肉长的，在顾亦怀那儿屡屡受挫，应如珞却时时能给她温暖。爱而不得那么苦，眼前明明有被爱的甜蜜，为什么不干脆放弃痛苦选择甜蜜？
但，这犹豫仅仅只是一瞬间，慕羡心里很快便清醒的认识到，如果可以变心，她又何至于生生忍受了十几年才想到要变？自己性格执拧，爱就爱了，想要收回来转变心意，却是已经绝无可能。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应如珞刚要说点什么，身后草丛中哗哗作响，半响传出一个戏谑的嗓音：“呦，在这荒郊野岭上偷偷约会，够有情趣的呀。”
这声音听了二十多年，心里真是再熟悉不过，慕羡望着正从不远处信步走来的人，不解开口：“顾亦怀？你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是正在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被人知道吗？看到我这么惊讶的表情。”
顾亦怀眼睁睁看见应如珞对着慕羡“求爱”，心里五味杂陈，语气自然不可能好到哪儿去，慕羡闻言变了脸，应如珞更是当场就发怒呵斥：“你说谁做见不得人的事呢？再说了，我和慕慕干什么，似乎都与你顾大经理无关吧？！”
与我无关？顾亦怀昂首欲驳，可很快又泄了气：似乎真的是……与我无关……
思及此，顾亦怀心中有些黯然，却很很快收拾心情换了脸色，审时度势、笑着轻扫应如珞手里尚未送出去的花，说道：“我也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晚上吃多了不消化，睡前出来散步溜溜食，不想却坏了二位的好事。”
她眼神意味深长，盯着慕羡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离开。
慕羡知道顾亦怀心里在想什么，肯定又是那句：不是说不喜欢吗？怎么又偷偷跑来约会？
慕羡开始时有点心虚，还真像顾亦怀所想的那般，觉得是背地里偷情被抓了个正着，可紧接着她才想起被表白之前自己也不知情被蒙在鼓里。再说了，她顾亦怀只是自己的暗恋对象又不是正牌女友，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管自己要干什么？
好事被打断让应如珞心里很不满，但顾亦怀都已经说了是无意打扰，她总不好再咄咄逼人揪着不放，当下寒着脸说一句：“没关系。顾经理的步还没散完吧，我看那边风景不错。”
应如珞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意思很明显：您老人家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打扰姑奶奶做正经事。
顾亦怀展颜一笑，应如珞正不明所以之际，却见她弯腰低头一屁股坐在了慕羡身侧。
“听说今晚有流星雨啊，应小姐选的这个位置应该最合适观看，不介意我留下来凑个热闹吧？”
应如珞就算再有风度也被她的死皮赖脸磨光了，二话不说冷声拒绝：“流星雨整个山上都能看，再不济，顾经理回帐篷都看得到，我和慕慕还有事，实在不怎么方便。”
这拒绝，够明显了吧？亏得顾亦怀还能舔着脸装没听懂：“没关系，你们做你们的，我就在边上待着，应小姐把我当透明的就行。放心，我肯定安静乖巧，一点儿声响都不发出来，你们完全可以忽视我的存在。”
你是人又不是鬼，我们能忽视的掉吗？
应如珞心里火气“噌噌”地往上涌，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顾亦怀长得漂亮，为人处事又得体圆滑，偏偏自己和她的气场就是不合，左右看她都不顺眼也实在不明白是为什么。
有了个瓦数不低的电灯泡，告白的结果可想而知。应如珞也再没有了看星星的心情，三人又随便待了会儿，便打道回露营地，各自进了自己的帐篷休息。
偷偷在顾亦怀身后跟了整晚的隋默，眼神中冒出的精光在黑夜中都看得真切，心里正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顾亦怀躺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应如珞这家伙行动倒挺快，卷土重来很快竟又发起了新的进攻，看来自己不抓紧时间还不行了。依着慕羡心里对她的喜欢，顾亦怀认定一旦自己表白，成功的几率应该很大，只是，她还是没能过了心里那道坎儿，真的……要巴巴的跑去跟个女人谈恋爱吗？
顾亦怀自己还没想明白，却也不希望给别人机会，让应如珞趁虚而入先一步将慕羡“抢”到手坏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接下来在度假庄园的几日，她成天像跟屁虫似的黏在慕羡身旁，愣是让应如珞再没能找到第二次表白的机会。
最终促使她下定决心将计划实施到底的，还是回程路上艾文的一个电话。
此时GT一行人正在候机室，距离登机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依依不舍的应如珞不久前才被慕羡劝走，顾亦怀提着的心刚刚放下来，转而就听到口袋里手机响了。
艾文这个时候打电话来，通常是要通知她们到家后先不用着急回公司，可以在家休息几天。
顾亦怀听完他的嘱托，先十分真诚的表达了自己不用休假可以马上回公司上班的迫切，被婉拒后又言辞恳切抒发完心中对于公司体恤员工的感激，刚要挂电话，却听艾文又道：“小顾啊，之前几次考察，工厂那边反馈回来你的表现都不错，只是这次在奇洛，应小姐却是只对慕经理夸赞有加，至于你嘛，似乎颇有微词。是不是考察期间出了什么问题？”
应如珞心里喜欢慕羡，自然看她什么都好，自己多次搅了她的好事，还能不被打击报复？
“没什么。这次考察慕经理确实出力较多，应小姐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顾亦怀心里咬牙切齿，却只盈盈笑着，又道：“与考察相关的报告，今晚到家整理完毕我会发到您的邮箱，有什么问题的话，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哦，好，辛苦你了。”
艾文“呵呵”一笑，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之后才意味深长说了句：“小顾啊，别怪我没提醒，奥沃这个项目不止对公司，对你和慕经理也是至关重要，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啊，千万别错失良机。话虽不能多说，但我心里很看好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当然，我还要多谢艾文提携。”
顾亦怀又笑着客套两句，这才挂断了电话。她走出房间来到吸烟区，伸手从黑色挎包里摸索了会儿，片刻后掏出盒白色的香烟，指尖捏着抽出一根，点燃后放到了嘴里。
顾亦怀抽烟的习惯是毕业后才养成的。一个人身在异乡，虽然是名牌大学毕业，但想要在GT这样的国际知名企业中闯出一番名堂，除了工作上有能力之外，会交际这点更是显得尤为重要。
商场上的交际左右离不开两点：陪酒和陪笑。当然也有一步到位的——□□，只不过这点让顾亦怀深恶痛绝，不提也罢。
她还不像慕羡，天生对人疏离冷漠，自成一种气质，男人多半只会追捧或望而生畏。高岭之花嘛，能摘下来当然值得炫耀，如若不能也觉得是情理之中，不会觉得受挫而心生怨懑。
对于顾亦怀，却是不然。
顾亦怀天生自带媚像——薄唇性感，上挑的桃花眼让人觉得时刻在传情。男人见了第一印象往往是：这女人很好被征服，是天生从骨子里就比较骚的那种。有了这种误解，顾亦怀被骚扰便成了常事，刚毕业时年轻傲气受不了，屡屡辞职换了好几家公司，直到最后到了GT才幡然醒悟——女人要想在商场上顺风顺水岂是那么容易的，尤其还是自己这种一无身家，二无背景的平民老百姓，更是难上加难。
奶白色的香烟细且长，夹在顾亦怀两根修长的青葱玉指间，丝毫没有违和感。红唇不妆自艳，凑上前吸一口，雾气叹息似的从唇齿间缓缓溢出，朦胧了视线，迷茫了白皙的俏脸。
只要不破坏心中底线，陪陪酒陪陪笑就能签下合约的事情又有多难？
觉悟后的顾亦怀像是开了挂，既能轻轻松松在谈笑的酒席间签下合约，又能全身而退一点油都不被人揩了去，甚至，对方还能心满意足。这种虚与委蛇的功夫，当真也叫她练到家了。
只是，人前谈笑风生，人后的心酸除了自己又有谁知道？
为不被人占便宜只能多喝了酒回家整夜整夜吐时、被客户妻子误认成小三当街臭骂时……还是只能陪笑忍着，即便要流泪也是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上一支烟环膝靠坐在飘窗上看楼下的车水马龙，想着孤身奋斗若是能在这灯红酒绿的城市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就值了！自嘲一笑后，于氤氲雾气中靠着尼古丁的麻醉调整好心情，再努力重新扬起笑脸，回到“战局”中去。
烟和酒都是好东西，只是在男人们那儿是享受，到了女人这儿，多半只是舒缓郁结的良药。
“各位乘客请注意……”
广播开始提醒登机，顾亦怀把未熄的烟头掐了弹进垃圾桶，靠墙长长出了一口气。
艾文的话看似隐晦，顾亦怀心里却明明白白知道是什么意思。
GT马上要换新的销售部经理，艾文被调走后，最有可能上任的除了慕羡，便是顾亦怀！
这消息号称是公司高层的内部机密，顾亦怀却在来总部上任前就知晓了。酒桌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却也最是藏不住秘密的所在。
销售部总经理……多少人干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职位，她顾亦怀却只需要四年不到的时间就能坐上去。除了得益于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更离不开传闻中因为高层腐败导致大换血所带来的天赐良机。
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碰到，顾亦怀可能今生也只得一次，怎么能任由它白白自指间溜走？
慕羡是自己最大的对手，这些年她工作表现不俗，高层中有很多人看好，加上她本来就在总部扎根了这么多年，不像自己，是从分部空降而来，群众基础薄弱……种种迹象都表明，要想扳倒慕羡上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相较于对升职的事尚不可知的慕羡，心中早做好战前准备的顾亦怀就有了很大的优势——敌在明我在暗，对付起来怎么都比想象中要简单。
何况，连上天似乎都在帮她，让她冥冥中得知了慕羡暗恋自己的事实。
听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可以为了爱人放弃一切。顾亦怀想去赌一把，如果慕羡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她会不会在以后争夺总经理位置的时候主动退让，让自己把这职位顺利收入囊中？
既能报复她当初的夺爱之恨，又能利用她的爱得到梦寐以求的职位，这买卖稳赚不赔，顾亦怀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迟迟下不了最终的决心。
脑海里分裂似的生成了两个截然相反的个体，喋喋不休开始了争斗。
“是她先对不起你的，当年不择手段抢手你爱恋的对象，害你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忍受了多少她不曾体会过的孤寂和辛苦……如今用这个职位来抵偿，还是便宜她了！”
“她不仁你却不能不义，背地里耍这些阴招，又和当年的慕羡有什么区别？一样应该被人唾弃！”
“怎么能是阴招呢？她喜欢你是事实，不是都说为了爱人可以付出一切吗？如果慕羡真的爱你，自然应该把你心中想要的双手奉上。现在不用她给，你只不过换个方式自己去取，也没多大差别吧？”
“可是，到底她默默喜欢了你这么久……”
“被一个女人喜欢，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顾亦怀你不能被她迷惑，不能因她失了人生正确的方向，不能……被她拉进黑暗无边的深渊！她的爱是错的，你要去□□它、捏碎它，才能不被影响，继续演绎你精彩完美的人生！”
顾亦怀脑海“轰”的一声，像是被这突然的一击警醒，双眼里的迷茫悄悄褪去，换上了坚毅和冷静。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即便没有应如珞使坏，自己成功的几率尚且只有一半，现在应如珞出来搅局时时帮着慕羡，难道真要眼睁睁把即将到手的职位拱手让人？！
慕羡的爱是扭曲的、错误的，别说自己永远不可能去接受，即便单单只是想起它的存在，就会忍不住后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我是为了她好，顾亦怀想：或者我可以全然不再计较她当年的夺爱之恨，不去报复，只当她用这个职位来补偿，等目的达成，职位到手，我们两人的新仇旧恨就彻底一笔勾销，两不相欠。甚至自己可以苦口婆心去劝解慕羡，走回正途……
考虑到这次出差时间较长，艾文特批了一周的假期。
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顾亦怀却还坚持着把报告整理好发到艾文邮箱，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已是正午时分，裹着丝被慵懒靠坐在床头，怔忪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心中计划。
顾亦怀一个激灵起身，简单洗漱完毕后驱车去超市大采购一番，回来手脚麻利做了顿丰盛的午餐，哦，又或者说是晚餐，招呼刚刚洗完澡的慕羡来吃。
慕羡本能觉得顾亦怀今天的表现有点怪：晚饭过于丰盛，关键做饭之前也没颐指气使先招呼自己洗菜；脸上笑意盈盈全然没有了往日做大厨“赐食”时的骄傲和张扬；甚至，吃完饭连碗都不用她洗，自己乖乖穿好围裙站到洗碗槽前时，不忘说一句：“我来就好，慕慕你先去客厅坐着看会儿电视吧。”
看电视？慕羡想，她家的电视本就是个摆设，买来后打开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好端端怎么想起来叫她去看电视？
想归想，但考虑到现在睡觉确实为时尚早，也懒得回屋守着电脑工作，看电视也不错不用费心思，权当是让长时间超负荷的大脑休个假吧。
慕羡刚打开电视机在沙发前坐稳，眼前茶几上突然出现一盘切得规规整整的水果。慕羡抬头，正好撞进顾亦怀盈满笑意的眸中：“吃点水果吧，我马上收拾好，过来和你一起看。”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