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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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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放、 盗、章、节, 我试试技术老王的高能放、盗!

    谢景被他盯了全程做完了笔录,他见王悦在封闭的空间似乎愈发心绪不宁, 索性将王悦扯到了自己身边, 自己一个人边对答如流边填完了两份资料,两人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两人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谢景忽然问了一句,“没来过警局?”他扭头看向王悦。

    王悦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心中也明白过来,警局这地方就跟晋朝那官衙是差不多的性质, 官衙他没少去,但是这经历倒真是头一次, 他想着慢慢点了下头,大概是觉得自己难得怂一把,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谢景静静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王悦笑,那一双淡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温润极了, 那就是个该有的少年样子。谢景莫名没能转开眼。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王悦头上的伤口上,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 谢景拉开了车门, 忽然伸手将王悦推了进去。

    “干什么?”王悦被推了一个踉跄,不解的抬头看向谢景。

    谢景撑着车门低眸看着他, 从兜里掏出手机抛到了王悦怀中,“给你妹妹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说完这一句, 他扬手关上了车门, 从另一侧上了出租车。

    王悦拿着那手机, 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身侧的谢景,一头雾水。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出租车停在了一条胡同口,谢景拉着王悦下了车,一直走到最深处的幽静院子,推门走了进去。

    “这你家?”王悦站在黑洞洞的门口问了一句,话还没问完,直接被谢景一把拽了进去。

    谢景进了屋,上楼翻出药箱和纱布,一下楼就看见王悦站在昏暗的大堂下飘来飘去地转悠,谢景拿着药站在楼梯口看了他一会儿,看到他伸手去拿书柜上的照片时却差点脱手摔地上的时候,谢景这才慢慢往下走。

    王悦被一个人扔着他就开始坐不住,自小走亲戚串门他都是被人当祖宗供着,故而也没什么做客人的礼仪自觉,见屋子里书柜中摆着两排照片伸手就捞出来看,却忘了肩上挨的那一记闷棍,扯动的一下疼得他差点将照片脱手摔出去。他刚手忙脚乱地将照片捞回来,总算没摔着,耳边却忽然脚步声。

    他一回头看去,谢景正正好在打量着他,那眼神说不上什么意味,觉得他有些好玩?王悦忽然就清醒过来了,忙将手中的照片放回去,放好之后,见谢景还望着自己,他脑子一抽开口嚷道:“我刚放回去了!”

    谢景偏头看他,忽然笑了下,“嗯,我看见了,你放回去了。”

    王家家族有件鲜为人知的秘闻,王悦的伯父有个小儿子,生来智力有些问题,王悦觉得谢景此时看他那眼神就跟从前他二伯父看他那智障儿子一样。

    谢景伸手将王悦扯了过来,这院落是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他们所处的这间屋子很大,里头却没什么东西,只有靠窗两排书柜和正中央的一架雪青色云纹布蒙着的大件物事,总体看着屋子里空空荡荡的。谢景开了灯,拉着王悦在窗边唯一一张老藤椅上坐下了,从药箱里拿出棉签沾着药酒轻轻擦着王悦脸上的伤口。

    王悦下意识想避开,脸却忽然被人掰着下巴扶正了,“别动。”

    王悦没动了,他一下子瞪圆了眼睛,震惊地保持着这个角度看着谢景,谢景的手就这么扣在他的下巴处!他没动,谢景也没动,王悦脑子轰得一声,这姿势他熟悉吗?这姿势他太熟悉了!

    东晋世家大族尚旷达任诞,朝饮夜宴,笙歌达旦,这动作往先都是他在宴会上对着别的歌姬娈童做的,那是他王家世子的拿手好戏,手撑着桌案,食指勾起来轻轻挑一下,嘴里慢慢悠悠吐出一个字,“赏!”那股风流劲可谓倜傥无比。王悦堂堂正正活了一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掰着下巴。

    王悦看着谢景的眼神都不对了,谢景正给他上着药,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射在他脸上,他垂眸对上王悦的视线,忽然觉得衣领一沉身体猛地往下俯。

    王悦一把扯着他的衣领把他狠狠拽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极近,谢景啪一下伸手扶住了藤椅的扶手,整个人悬在了王悦上方。他低头看了眼王悦重重拽着自己领口的手,又看了眼同样才刚反应过来一样的王悦,问道:“你干什么?”

    王悦也蒙了。

    他扯谢景干什么?他伸手扯谢景干什么?!他有毛病啊他扯谢景!

    谢景看着王悦那副样子,见他半是震惊半是愣,就是不松手,谢景对着他的视线半晌,食指一敲扶手,忽然俯身向下逼近了王悦。

    王悦刷一下就松手了,他差点没吓得从藤椅上摔下去,还是谢景眼疾手快伸手捞了他一把。

    “王悦你想什么呢?”

    想拍案而起,吼一声堂下侍卫,把你叉着架出去。王悦好歹还记得这是人家家里,不是他家丞相府,他低咳了声,坐正了,正欲说话,谢景却是看着他轻轻笑起来,不着痕迹地拦了下王悦下意识抬起来的手,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不用,我自己来。”王悦忙伸手去夺谢景手上的药,却扑了个空,他伸长了手去够,谢景看了他一眼,抬高了手,王悦够了半天没够到,一抬头就看见谢景正偏头打量着自己,那眼神真的跟他伯看着他那叔那智障儿子一模一样。

    王悦脸色当下一黑,谢景却是没忍住终于轻笑出声,“第一回见你你就是刚和别人打了一架睡在宿舍楼下,王悦,我怎么回回撞见你,你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他扯过王悦的手,看着裂了一半的中指指甲,蹲下身从药箱里掏出一根新的棉签。

    谢景其实更想问,王悦,你怎么能看着那么傻气?

    王悦一听谢景这话,一下子就记起他和谢景第一次遇见的场景,那天清晨他在树下看着谢景头也没回的从他面前走过去,谢景那真是一眼都不带横的,他还以为谢景没看见他呢。王悦脑子里冒出来这么一句,呦呵,这人挺能装啊。

    “肩上的伤给我看一眼。”谢景松开了王悦的手,起身看向他。

    王悦的手压了下肩膀,看了眼一脸泰然自若的谢景,犹豫了片刻,伸手将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自己把衬衫扯下了肩,谢景看了眼那伤,眼神忽然就阴沉了一瞬,王悦没听见他的动静,回头疑惑地看了眼他,见他没动作,王悦伸手去够他手上的药,“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景准确地抓住了王悦的手腕,声音也淡了下来,“等等,我去给你换种药。”

    王悦看了眼谢景,不知道说什么好,“哦”了一声。

    谢景这回没说话也没别的奇怪动作,简单而迅速地上完药,他伸手将王悦的衣服扯回了肩上,而后两人就在屋子里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这都是大半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外面更是黑的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王悦扭头看了眼窗外,多年养尊处优养成了他好逸恶劳的性子,天这么晚又这么黑,他则是又困有累,这一眼瞬间就打消了他现在回家的念头。

    反正是谢景带他回来的,这个点儿将自己赶出去,这也不是他们大户人家的待客之道吧?王悦想着就看了眼谢景,谢景倚着书架正望着他,王悦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慢慢镇定地转开了视线,他扫了圈空空荡荡的屋子。

    从这屋子看起来,这谢景家里好像也不是多有钱的那一种大户人家。

    他的视线转着,最终还是越过了中央那件蒙着布的物件落在了对面的书架上,那说是书架,其实是两排柜子,最上面两排没关玻璃,里头摆着两层照片,王悦丢了眼镜看不清那照片上的人。

    实际上,王悦还是在现代待得日子太短,眼力不够,这院落年纪挺大了,吊灯还是民国的绿琉璃款式,仅有的几件家具如藤椅和院中的秋千那都是民国风格,院中天井边架着一丛丛爬山虎,沁绿沁绿的,一派盎然生气。

    这是个标准的民国老北京胡同四合院。

    谢景见王悦的视线落在他身旁的那排照片上,随意地伸手从架上拿了张照片下来,那照片还是黑白的,上面是个儒雅气质的青年人,穿着件白色大褂,兜里插着支黑色钢笔。

    王悦也是没事找事没话找话,见谢景看照片,问了一句,“这谁啊?”

    “我爷爷。”谢景伸手将照片放了回去,“是个工程师,建国前在苏联做科研,这儿以前是他回国后的住所。”谢景看了眼明显半个字都没理解的王悦,伸手把照片放了回去。

    王悦起身走到谢景身边,隔得近了,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一张照片上,看了眼倚在一旁的谢景,又看了眼那照片,他忽然指着那照片问道:“这是你?”

    谢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点了下头,“是我,我小时候。”

    王悦伸手把那张合照拿了出来,那照片的背景分明还是这个四合院,谢景在照片上看上去不过三四岁大小,一小团,穿着件黑色袄子坐在院子天井边,他面前摆着一堆比他还高的积木,一个穿着圆领毛衫的老人正在教他抽出积木长块做建筑架构。王悦看了眼那照片上的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人,又看了眼谢景刚刚放回去的那张照片,那照片上穿着白色大褂的青年单手插兜站在实验室里,风华正茂。

    王悦偏头看向谢景,一抬头却正好对上谢景望着他的视线,谢景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见王悦看向他也是一派淡然从容。王悦觉得这种人搁在晋朝就是那种能一腔正气地做下三滥事儿的人。他问道:“这也是你爷爷的照相?”

    谢景点了下头,“他建筑学的也不错,不过建筑不是他主攻。我对建筑也挺有兴趣,今天撞见你的时候,我刚好在工地测点数据。”

    王悦听个大概明白吧,他想起今日撞见谢景的场景,那时候谢景正在工地里拿着根不知名的细线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王悦的视线就开始在谢景身上扫视,谢景一进门就给他拿药去了,衣服没来得及换,仍是一身宽松的灰色上衣黑色牛仔裤,身上手臂上甚至还有头发上都还沾着水泥灰。王悦不知怎么地就记这人拽着自己在工地黑暗中飞奔的场景,心中忽然一热。

    谢景见王悦盯着自己看了半天,也顺着他的视线低了下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衣服没来得及换,一层层的水泥灰沾在上面,他伸手随意地拍了下,手却是忽然被人拽住了,他一怔,抬头看向王悦。

    王悦眼睛一锐,掰着他的手,拽着他蹲下,他有样学样的从脚边的药箱里拿出棉签和药酒,掀开谢景一只手袖子,果然是一道颜色极深的淤青,王悦暗赏自己就是近视眼力也着实好,拿过药酒和棉签轻轻戳着擦药。

    谢景看着王悦低着头的样子,棉签触上他伤口的那一瞬,他忽然就短暂的僵了下,脱口而出,“我自己来吧。”

    他话音未落,王悦就刷一下抬头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那眼神阴测测的。谢景眉头下意识一跳,半晌才道:“你来你来。”

    王悦这才重新低下头上药,王悦上得还挺认真专注,一点点小心地戳着,拽着谢景的手腕不松手。上完药后,王悦不知道是今天实在累得精神恍惚还是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出现小时候他顽劣弄一身伤回来时他母亲给他上药的场景,曹淑平生就王悦这么一个孩子,极尽溺爱,平日里对着王导吆五喝六,对王悦那确是百依百顺,乃至每次上完药都会凑近了吹吹伤口,柔声安慰。

    王悦捏着谢景的手,脑子里一下混乱了,他忽然凑上去朝着那伤口吹了口,“不疼了啊。”

    那一句话一出口,谢景愣了下,王悦也愣了下,下一瞬间,王悦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他半天没敢抬头,最后终于僵硬地抬头看向谢景,他以为自己又能瞧见谢景如同看待智障一样的眼神,却猝不及防地直直对入了一双极为清澈深邃的眼。

    那眼里的情绪像是层层漩涡,揉着光影一点点往里旋,简直摄人。

    王悦一怔,忽然瞧见谢景对着他轻笑了下。

    砰。

    砰砰。

    王悦那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手里握着谢景的手腕忽然滚烫了起来,王悦说不上来那一刻的感觉,非得描述,他觉得那感觉就像是他十二岁第一次随叔父王敦上疆场,站在北方吹来的胡沙腥风里,他第一次听见了战鼓声,咚,咚,一声又一声,雄浑如这个王朝的鲜活脉搏声。

    王悦盯着谢景看傻了,那一刻,他真觉得他愚蠢至极,愚蠢得自己都想甩自己两耳光。

    不疼了啊。这四个字就这么在王悦的脑海里盘桓,不是,王长豫你哄孩子呢?你在干什么啊?你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吗?

    谢景望着王悦,笑了下却是没多说什么,他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的时候顺便将面无表情的王悦也拉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在那屋子中央的雪青色云纹布遮盖的物事上,越过王悦他慢慢走过去,伸手掀开那布的一角。

    那是一架钢琴,很旧了,太多年过去了,甚至有的地方难免都生了锈,不过也难怪,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

    谢景手指轻轻按了下去,屋子里忽然响起一串清越而短小的钢琴声,他抬头看向自觉坐回藤椅上努力平复心境的王悦,忽然开口喊了声他的名字。

    “王悦。”

    王悦闻声看向谢景,下一刻,黑白琴键上十指行云流水,乐声轻轻叩了下人心。王悦那一瞬间连手扣着扶手压出印子都没察觉。

    作遮盖作用的雪青色布幕滑落在地,浑身上下沾着灰甚至头发上都能看见水泥灰的少年立在钢琴前,灰色宽松上衣,黑色长裤,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十指在琴键上翻飞游走,闲散至极,那一幕王悦挖空心思都没能想出句话来描述,他就只能这么呆呆看着。心中直叹,那真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那真是一个极俊的少年。

    王悦这辈子出生于东晋一流士族之门,前半生可谓享尽人间富贵,绮靡也好,清欢也罢,无一不曾享过腻过,皇宫相府丝竹弦声响彻,再难拨动心弦。可那一瞬间,他分明地听见心底有道晶莹的长线被人拿指尖轻轻撩了下,铮一声轻响,低不可闻。

    那一瞬间他觉得这曲子,他是真的曾经听过。

    这会儿谢景应该睡了吧?王悦没什么意思地想,闭上了眼,慢慢睡着了。

    ……宾客满堂,花月春风,堂下竹林里乐伎抚筝而奏,正好奏的是一曲大汉《凤求凰》。

    王悦视线一转。

    白梅屏风后走出一人,刺客袖中翻出匕首,他手中酒杯应声而落,呆怔地抬头看向那刺客,匕首捅入后立刻被□□,温热的血溅了那刺客一脸,他正欲说什么,匕首利落地再次□□他胸膛,就着伤口搅了下捅深了些。

    宴会一下混乱起来,有人隔着人海望着他,他想说句什么,一张嘴却是大口大口滚烫腥气的血喷涌而出。

    王悦猛地睁开了眼,刷一下翻身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手臂将床头的一叠厚厚的书全挥到了地上,砰一声巨大声响。王悦大口喘着气,额上全是淋漓冷汗,他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心口。

    没有血,没有伤口,王悦扯开衣服看了眼,胸膛上什么都没有。他这才转头四下看了眼,神经绷得太紧人一时蒙住了,他这是在哪儿?

    坐在床上冷静了一会儿,记忆慢慢找回来了,他这是在谢景家,对,谢景的家。

    王悦翻身下床蹲下,边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边整理思绪,正摸黑捡着,忽然听见咔嚓一声钥匙开门声,他回头看去,谢景的食指正好压着灯的开关,啪嗒一声,房间里顿时有了光亮。

    谢景看着赤脚蹲在地上捡书的王悦,恰好对上王悦有些诧异的视线,他轻皱了下眉,走过去扯着王悦的肩将人拎到了床上,弯腰把书一本本捡了起来,“你怎么了?我敲了半天门你没听见?”

    “刚做了个梦,有些恍惚,没听见声。”

    “噩梦?”谢景将书重新摆回原位,扭头看了眼坐在床上的王悦。

    王悦犹豫了一下,点了下头。那,应该也算噩梦吧?

    谢景看了眼王悦那一头的冷汗,转身去拿了块毛巾伸手给他慢慢擦着,王悦受惯了人伺候,一时之间竟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合适,谢景看他没什么反应,那样子好像还没彻底缓过来,他手垫着毛巾蹭了下他的脸,低声问道:“那梦里有什么?”

    王悦一听这话下意识又摸了把胸口,按了两把没觉得疼,这才看向谢景,正好对上谢景的目光,他一下子就觉得谢景这人真的挺好的,沉默半晌,他开口道:“有人想杀我。”顿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慢慢道:“很多人。”

    谢景的手一顿,盯着王悦的目光凝了凝,手中毛巾却忽然被人抽走了。

    王悦拿了毛巾擦了把颈后和背上,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擦完后轻轻甩了下头发,自从来现代后他就没剪过头发,额前碎发一下遮住了眼,王悦下意识又甩了下,越甩越乱,他皱了下眉,养尊处优不想伸手,他忽然凑近了谢景。

    谢景眉头一跳,看着王悦半晌,就在王悦快察觉出哪儿不对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一点点替他将碎发撩开了,碎发下一双清澈的淡色眸子正望着他,谢景的手忽然就一抖,却没收回来。

    “你说梦里有人要杀你?他们为什么要杀你?”谢景问道。

    王悦望着谢景心中暗道,这缘由可就多了去了,说到底,总归和他姓王脱不开干系,东晋门阀倾轧,马王天下,王悦望着谢景良久,忽然轻笑了下,一千八百年的旧事忽然就风流云散。他开口道:“就是个梦而已,哪有你这许多为什么?”

    谢景打量了王悦一会儿,淡淡道:“就是个梦而已,把你吓成这样?那看起来你胆子也没有看上去的大。”

    王悦一下子瞪圆了眼看向谢景,却忽然想起自己还在人家的家里,盯了半晌,他也没想好自己该回句什么,半天才吞吐道:“你又不算了解我。”

    “那如果我想了解,我该怎么了解你?”谢景望着王悦的脸反问了一句,王悦被他问得一噎,没能说话。谢景看着他,忽然撑着床整个人凑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被拉近,静得王悦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直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他瞳孔一瞬间大了些。

    “王悦,不如你自己介绍一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一下。”谢景垂眸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有如被针猛扎了一把的惊骇神色,忽然笑了下,“怕了?”

    “怎么可能?”王悦脱口而出。他琅玡王长豫这辈子大江南北何曾怕过谁?连晋朝皇室他都没放在眼里过,他怕谢景?谢景这人看着分明就比他多数故友人畜无害多了。轻咳了一声,他稳声道:“我这人什么样?我,我……”

    王悦冷不丁就词穷了,盯着谢景的脸,他记忆中的一幕忽然就扑棱地闪烁了下。

    鲜衣怒马少年儿郎,他醉得不省人事却仍是对着灯火长街上一人叫嚣道:“本世子琅玡人士,家有泼天富贵,大晋纨绔第一人,王悦!王长豫!老子是琅玡王长豫!”

    那一幕太快,王悦一下子没能捕捉到对面的人像,对上谢景的打量视线,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颤了下,瞳孔瞬间猛缩,他一把狠狠拽住了面前谢景的衣领,“不对,你到底是谁?”

    谢景本来就离得近,被王悦这猛一下拽差点整个人压在了王悦身上,他轻轻挑了下眉。

    “谢景,我是谢景。”

    王悦就这么生生噎住了,他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都快贴着他的谢景,看了眼自己仍拽着谢景衣领的手,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啪嗒一下回神了。

    他刚说了什么来着?脑海中又回忆了一下,哪里还有丝毫刚才所想片段的记忆?准确来说,他在东晋猖狂成那样,喝醉了上街对谁都这么喊,哪里记得清是那次是哪一回哪一人?

    王悦觉得他一遇上谢景他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儿。“我……我刚不是那个意思,我刚睡醒还有些恍惚,我……”

    谢景看着王悦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隐忍和沉思,没起身,反而就这么保持着极近的距离望着他。

    王悦面有尴尬地松开了扯着谢景领口的手,伸手推了把谢景,示意他可以起开了,谢景没动,王悦的眼神慢慢狐疑起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就在王悦觉得谢景不会说话了,谢景忽然开口了。

    “王悦,你最近很缺钱?”

    王悦眼皮一跳,他不是最近很缺钱,而是他死了之后他一直很缺钱,有一段时间王悦抄挽联,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琅玡王家那群人是不是光记得哭忘了给他烧纸钱。这一年的穷困潦倒和低三下四那真是让王悦彻彻底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哀民生之多艰。

    谢景看了他半晌,忽然起身,手拉开床头柜从里头掏出一支笔,拽过了王悦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掀开了他的袖子。

    王悦一惊,伸手就把手往回拽,“你干什么?”

    谢景掀起眼皮看了眼王悦,打开笔盖,手腕轻轻一动在王悦的手臂上写了一行数字。

    “我手机号,背下来。”

    王悦将手臂收回来,看了眼那上面的数字,好在这一年他十个阿拉伯数字都认全了,他看了几遍,扭头看向谢景。

    “真的有事就打这个号码找我。”谢景没离开房间,反而直接扯过半边被子在床上躺下了。

    王悦没看懂他什么意思,伸手推了他一把,“你睡这儿了?”

    “这儿是我家。”谢景伸手按了灯,房间里一下子就黑了,他一把拽着王悦的衣领将人拽了下来,扯过被子就盖在了身上只给他露了个脑袋。

    谢景闭上眼半晌,忽然重新睁开了,他扭头看向一旁,果然看见王悦睁着双眼震惊地盯着自己,那双眼反射着光萤萤的,看得谢景心中一处忽然跳了下。他没说话,偏着头看王悦,看他想做什么。

    王悦明显是被谢景一句“这儿是我家”给弄词穷了,想说句什么,可谢景都已经躺好睡下了,顺手还特良心地给他也盖了被子,王悦原先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谢景这人的确是仁至义尽,他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保持着这么一种复杂的想法,他就这么静静看着谢景,眼神相当复杂。

    他自然也看见谢景偏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推了下谢景,默默转开了话题,“你今天晚上奏的那曲子,是什么曲子,叫什么名字?”他是真的觉得他在哪儿听过那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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