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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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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放、 盗、章、节, 我试试技术老王的高能放、盗!   王悦自来了现代后, 极少有特别安稳的睡眠,回回一睡深了就是两个朝代的事在梦里转悠,尤其是他死前的那一幕场景一直反反复复出现。幸而他一般也睡不深。

    躺了一会儿, 王悦百无聊赖地翻过身闭上了眼,临睡前看了眼身后的那堵墙。

    这会儿谢景应该睡了吧?王悦没什么意思地想,闭上了眼, 慢慢睡着了。

    ……宾客满堂, 花月春风,堂下竹林里乐伎抚筝而奏, 正好奏的是一曲大汉《凤求凰》。

    王悦视线一转。

    白梅屏风后走出一人,刺客袖中翻出匕首,他手中酒杯应声而落,呆怔地抬头看向那刺客, 匕首捅入后立刻被□□, 温热的血溅了那刺客一脸, 他正欲说什么, 匕首利落地再次□□他胸膛,就着伤口搅了下捅深了些。

    宴会一下混乱起来, 有人隔着人海望着他, 他想说句什么,一张嘴却是大口大口滚烫腥气的血喷涌而出。

    王悦猛地睁开了眼, 刷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 手臂将床头的一叠厚厚的书全挥到了地上,砰一声巨大声响。王悦大口喘着气,额上全是淋漓冷汗,他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心口。

    没有血,没有伤口,王悦扯开衣服看了眼,胸膛上什么都没有。他这才转头四下看了眼,神经绷得太紧人一时蒙住了,他这是在哪儿?

    坐在床上冷静了一会儿,记忆慢慢找回来了,他这是在谢景家,对,谢景的家。

    王悦翻身下床蹲下,边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边整理思绪,正摸黑捡着,忽然听见咔嚓一声钥匙开门声,他回头看去,谢景的食指正好压着灯的开关,啪嗒一声,房间里顿时有了光亮。

    谢景看着赤脚蹲在地上捡书的王悦,恰好对上王悦有些诧异的视线,他轻皱了下眉,走过去扯着王悦的肩将人拎到了床上,弯腰把书一本本捡了起来,“你怎么了?我敲了半天门你没听见?”

    “刚做了个梦,有些恍惚,没听见声。”

    “噩梦?”谢景将书重新摆回原位,扭头看了眼坐在床上的王悦。

    王悦犹豫了一下,点了下头。那,应该也算噩梦吧?

    谢景看了眼王悦那一头的冷汗,转身去拿了块毛巾伸手给他慢慢擦着,王悦受惯了人伺候,一时之间竟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合适,谢景看他没什么反应,那样子好像还没彻底缓过来,他手垫着毛巾蹭了下他的脸,低声问道:“那梦里有什么?”

    王悦一听这话下意识又摸了把胸口,按了两把没觉得疼,这才看向谢景,正好对上谢景的目光,他一下子就觉得谢景这人真的挺好的,沉默半晌,他开口道:“有人想杀我。”顿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慢慢道:“很多人。”

    谢景的手一顿,盯着王悦的目光凝了凝,手中毛巾却忽然被人抽走了。

    王悦拿了毛巾擦了把颈后和背上,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擦完后轻轻甩了下头发,自从来现代后他就没剪过头发,额前碎发一下遮住了眼,王悦下意识又甩了下,越甩越乱,他皱了下眉,养尊处优不想伸手,他忽然凑近了谢景。

    谢景眉头一跳,看着王悦半晌,就在王悦快察觉出哪儿不对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一点点替他将碎发撩开了,碎发下一双清澈的淡色眸子正望着他,谢景的手忽然就一抖,却没收回来。

    “你说梦里有人要杀你?他们为什么要杀你?”谢景问道。

    王悦望着谢景心中暗道,这缘由可就多了去了,说到底,总归和他姓王脱不开干系,东晋门阀倾轧,马王天下,王悦望着谢景良久,忽然轻笑了下,一千八百年的旧事忽然就风流云散。他开口道:“就是个梦而已,哪有你这许多为什么?”

    谢景打量了王悦一会儿,淡淡道:“就是个梦而已,把你吓成这样?那看起来你胆子也没有看上去的大。”

    王悦一下子瞪圆了眼看向谢景,却忽然想起自己还在人家的家里,盯了半晌,他也没想好自己该回句什么,半天才吞吐道:“你又不算了解我。”

    “那如果我想了解,我该怎么了解你?”谢景望着王悦的脸反问了一句,王悦被他问得一噎,没能说话。谢景看着他,忽然撑着床整个人凑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被拉近,静得王悦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直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他瞳孔一瞬间大了些。

    “王悦,不如你自己介绍一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一下。”谢景垂眸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有如被针猛扎了一把的惊骇神色,忽然笑了下,“怕了?”

    “怎么可能?”王悦脱口而出。他琅玡王长豫这辈子大江南北何曾怕过谁?连晋朝皇室他都没放在眼里过,他怕谢景?谢景这人看着分明就比他多数故友人畜无害多了。轻咳了一声,他稳声道:“我这人什么样?我,我……”

    王悦冷不丁就词穷了,盯着谢景的脸,他记忆中的一幕忽然就扑棱地闪烁了下。

    鲜衣怒马少年儿郎,他醉得不省人事却仍是对着灯火长街上一人叫嚣道:“本世子琅玡人士,家有泼天富贵,大晋纨绔第一人,王悦!王长豫!老子是琅玡王长豫!”

    那一幕太快,王悦一下子没能捕捉到对面的人像,对上谢景的打量视线,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颤了下,瞳孔瞬间猛缩,他一把狠狠拽住了面前谢景的衣领,“不对,你到底是谁?”

    谢景本来就离得近,被王悦这猛一下拽差点整个人压在了王悦身上,他轻轻挑了下眉。

    “谢景,我是谢景。”

    王悦就这么生生噎住了,他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都快贴着他的谢景,看了眼自己仍拽着谢景衣领的手,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啪嗒一下回神了。

    他刚说了什么来着?脑海中又回忆了一下,哪里还有丝毫刚才所想片段的记忆?准确来说,他在东晋猖狂成那样,喝醉了上街对谁都这么喊,哪里记得清是那次是哪一回哪一人?

    王悦觉得他一遇上谢景他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儿。“我……我刚不是那个意思,我刚睡醒还有些恍惚,我……”

    谢景看着王悦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隐忍和沉思,没起身,反而就这么保持着极近的距离望着他。

    王悦面有尴尬地松开了扯着谢景领口的手,伸手推了把谢景,示意他可以起开了,谢景没动,王悦的眼神慢慢狐疑起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就在王悦觉得谢景不会说话了,谢景忽然开口了。

    “王悦,你最近很缺钱?”

    王悦眼皮一跳,他不是最近很缺钱,而是他死了之后他一直很缺钱,有一段时间王悦抄挽联,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琅玡王家那群人是不是光记得哭忘了给他烧纸钱。这一年的穷困潦倒和低三下四那真是让王悦彻彻底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哀民生之多艰。

    谢景看了他半晌,忽然起身,手拉开床头柜从里头掏出一支笔,拽过了王悦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掀开了他的袖子。

    王悦一惊,伸手就把手往回拽,“你干什么?”

    谢景掀起眼皮看了眼王悦,打开笔盖,手腕轻轻一动在王悦的手臂上写了一行数字。

    “我手机号,背下来。”

    王悦将手臂收回来,看了眼那上面的数字,好在这一年他十个阿拉伯数字都认全了,他看了几遍,扭头看向谢景。

    “真的有事就打这个号码找我。”谢景没离开房间,反而直接扯过半边被子在床上躺下了。

    王悦没看懂他什么意思,伸手推了他一把,“你睡这儿了?”

    “这儿是我家。”谢景伸手按了灯,房间里一下子就黑了,他一把拽着王悦的衣领将人拽了下来,扯过被子就盖在了身上只给他露了个脑袋。

    谢景闭上眼半晌,忽然重新睁开了,他扭头看向一旁,果然看见王悦睁着双眼震惊地盯着自己,那双眼反射着光萤萤的,看得谢景心中一处忽然跳了下。他没说话,偏着头看王悦,看他想做什么。

    王悦明显是被谢景一句“这儿是我家”给弄词穷了,想说句什么,可谢景都已经躺好睡下了,顺手还特良心地给他也盖了被子,王悦原先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谢景这人的确是仁至义尽,他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保持着这么一种复杂的想法,他就这么静静看着谢景,眼神相当复杂。

    他自然也看见谢景偏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推了下谢景,默默转开了话题,“你今天晚上奏的那曲子,是什么曲子,叫什么名字?”他是真的觉得他在哪儿听过那曲子。

    谢景忽然沉默了下,黑暗中,他望着王悦,眼底忽然就起了圈淡淡的涟漪。

    良久,他低声缓缓道:“二战结束时,我爷爷从苏联回国,这是他给我奶奶谱的曲子,他回来的时候正逢暮春,这曲子的名字就叫‘暮春,与你重逢的日子’,‘暮春’是我奶奶的小字。”

    他转头看了眼皱着眉沉思的王悦,“不过我奶奶觉得这名字欠了几分文气,给这曲子另题了个名。”

    “什么名?”王悦下意识撑起手肘看向谢景。

    谢景看着王悦,“落花时节又逢君。”

    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谢景伸手扯过被子将王悦压了回去,“行了,睡吧,总不会一晚上同一个噩梦做上两遍。”

    屋子里一下子亮堂多了,王乐看了眼依旧负手写字的王悦,转身往客厅里走。

    王乐走到厨房给自己下了碗方便面,坐在客厅里边看手机边吃面,吃完面后就窝在客厅里拿出画笔和画板开始练习,一幅底稿不知不觉画了好几个小时。

    封闭的房间里,王悦提笔一遍遍写着,满篇写得全是“得意”二字。

    他一遍遍地写,笔下淡青色的宣纸上似乎浮现出一幕幕鲜活的场景,很多人熟悉的声音从记忆的遥远处传来,他不停笔,他一遍遍地写。

    胸膛中所有的意气同时剧烈翻涌,撞上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意识一扫而空,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得意。

    生而琅玡王长豫,如何不得意?

    一滴粘稠鲜红的血顺着下巴滴下,砸在了淡青色的宣纸上,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王悦的眼前渐渐开始模糊。

    灵堂。

    黑魆魆的棺椁摆在正中央,招魂幡一动不动,青铜铃铛没有丝毫的声响,灵堂前,描金的棺椁被人蛮横地掀开了棺盖。

    紫衣的贵妇人苍白着脸色摇摇欲坠地坐在棺椁边,一双眼却是杀气极重,她横眉扫了眼冷冷阶下跪着的一众缟素男女,眼神过处,众人纷纷敛声屏息,连大气不敢喘一口。

    曹淑慢慢起身,握住了棺中覆着白布的少年的手,一点点握紧了,她替他暖着手,眼神也渐渐温柔了起来,曹淑从怀中掏出系着红绳的长命锁,小心翼翼地缠着少年的手腕,她低着头淡漠开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灵堂里响起来。

    “死的人,是当朝丞相的嫡长子,堂堂武冈侯世子,大晋朝的中书侍郎。”曹淑回头看向站在堂中沉默不语的男人,一字一句缓缓道:“王茂弘,死的人,是我唯一的儿子。”

    见男人默然不应,曹淑回身轻轻攥着少年冰凉的手,就像王悦小时候一样轻柔地摸着他的脸,她苍白着脸色,一双眼却是温柔,她低声道:“皇族又如何?当朝太子又如何?司马绍,他得给我儿子偿命!”

    话音刚落,堂下所有跪着的仆人全都猛地扑通一声伏地,浑身颤抖得有如惊弓之鸟。那男人看着悲痛的结发妻子,听了那一句极为大逆不道的话竟是难得没有开口劝两句,他只是疲倦地立在那儿,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灵堂里又只剩下了曹淑和那躺在棺椁里的少年,她静静坐着,摸着少年手腕上精致的金丝长命锁没说话。不知坐了多久,她轻轻吸了下鼻子,抹了眼泪看向那少年,轻声笑道:“冷吗?长豫啊,这儿实在凉得很,母亲再给你抱床被子过来,等着啊。”说着话,她起身拖着酸软的腿往外走。

    “母亲!”

    曹淑刚走下台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这一句,整个人轰然一震,她浑身一抖,猛地回头看去。

    清冷幽静的灵堂,月下林木扶疏,一两只飞燕振翅掠过檐下,惊起青铜铃一道清越声响,空无一人。

    她怔了片刻,而后猛地冲了回去,烛光婆娑,她扶着棺椁强撑着笔直站着,颤着手摸着棺椁中没了气息的少年的脸庞,低声哄道:“长豫,母亲在啊,母亲在这儿呢,母亲哪儿也不去坐在这儿陪着你啊。”

    一句安慰的话说到最后,沙哑哽咽到几乎没了声音,曹淑猛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抬手随意地揩了眼泪,温柔地低声缓缓笑道:“长豫,别怕啊,母亲在这儿呢……”

    房间里。

    王悦猛地睁开了眼,“母亲!”昏黄的灯光直直照进了他睁大了的双眼,无数纷飞的光点涌入了他的视线,亮晃晃的一片,他大口地喘着气,“母亲!”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脚一软,竟是重新摔了回去,他低头看了眼,鼻血还在止不住地淌,顺着下巴滴滴砸在地上,膝盖边已经淌了一大摊鲜红了。

    王悦看着一地的血发蒙,脑子里却还是刚才的画面,有些震惊,有些不可思议,他刚才……刚才是看见了什么?

    “母亲。”王悦撑着凳子一点点站起来,低头一看,发现手里还捏着那支毛笔,笔端已经吸饱了血。他颤着手撑着墙,想稳住自己的身形,忽然听见咿呀一声推门声。

    王乐画了好几个小时的画,困得直打哈欠,随意地看了眼墙上的钟,她忽然诧异地发现这都快零点了。她回头看向王悦的房间,心中咯噔一声,心道不是吧?王悦还在写字?她放了画笔往那还亮着灯光的房间走,还没走到,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人狠狠摔跪在地上的声音。

    就在同一时刻,王乐伸手推开了门,入眼的血腥一幕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开口就喊了声,“王悦!”

    王悦倚着承重墙,一只手擦着脸上的血,另一只手颤抖着捏着笔,白色的衣襟已经血染透了,一大片刺眼的血红色,这一幕就已经够吓人了,更别说地上还有一大摊血。

    王乐刷一下惊得回魂了,她立刻飞奔出去拿了纸巾回来,冲回来抬手就替王悦堵住了鼻子,“王悦!你、你别怕,我给你叫救护车!对,救护车!”她颤着手就去掏兜,掏了半天忽然想起手机落在了客厅,她转身就想跑去客厅拿手机,忽然胳膊被人拽住了。

    王悦眼前又开始发黑,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他一手拽着王乐,另一手沉稳地擦着脸上的血,低咳了声缓缓道:“王乐,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说个屁啊!操!”王乐猛地拔高了声音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王乐甩了王悦的手就跑去客厅找手机,慌乱地找到后,颤着手疯狂地按键,半天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操!”她转身就跑回房间,“王悦你手机呢?王悦!手机呢!?”

    王悦看着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到处翻找手机的王乐,怕自己这一脸血吓着她,强打起精神从一旁抓过一把纸巾按住了血,随便地抹了两把,低声道:“王乐,过来。”

    王乐正在找手机,闻声一回头却忽然发现王悦脸色难看得跟个死人似的,眼见着他似乎要倒下来,她猛地冲上去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声音开始发抖,“王悦!王悦你别吓我啊,撑着点啊!”

    王悦抬眼望着她,昏黄的灯光下,惊慌失措的清秀少女顶着一头潋滟的粉色头发,这样貌就像他一直觉得那样,实在漂亮得过分。这样貌真的像一个人。

    他想伸手摸一下她的头发,却在看见自己那一手血时生生忍住了,他抹了下鼻子开口道:“王乐,你床头的柜子里有张卡,卡里有四十万,我让谢景帮着拿了你的生辰做密码,二月二,我……”

    “操!王悦你在干什么啊?你哪儿来的钱?”王乐吓得更厉害了,这回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抖起来了,“别,王悦,你别说了,你手机放哪儿啊?操!王悦你妈逼的你说话啊!”

    “王乐。”王悦按住了鼻子,鼻血跟刚才相比已经少流了不少,王悦眼前却依旧在发黑,他撑着墙笔直地站着,看着手忙脚乱的王乐,“别找了。”他低声道,“王乐,别找了。”

    王乐刚从纸堆里摸出了手机,看见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她猛地捂住了脸,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来了,她边拨号边碎碎咒骂着,“王悦你他妈流个鼻血跟要死了一样,你他妈的你敢死了留我一个人试试?你妈逼的,回回都吓我,我他妈就你一个哥了啊,你他妈当我爱管你死活?!王悦你王八蛋!”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王乐眼泪瞬间就飙下来了,“医院?操这儿快死人了你们他妈的快过来啊!”

    王悦想说句什么,不,应该说他想交代句什么,可那一瞬间,看着惊慌失措的王乐,他竟是一字都说不上来,他到底不是王悦。

    他是王长豫,琅玡王长豫。

    他在这儿耽误得太久了。这儿的日子安逸,平稳,没有算计与谋杀,更没有那些要人命的繁华,他在这儿浑浑噩噩过了两年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过得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过得尚好,总之是一转眼就过下来了。回想这两年时光,他竟是也会有那么一瞬间贪恋这儿的安逸,贪恋这里的太平。

    这儿没有兵荒马乱,没有饥馑和瘟疫,没有山匪强寇,比起兵荒马乱人命草芥的晋朝,这儿实在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种海晏河清的太平对王悦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们这一代建康门阀子弟大多是是西晋乱世流亡者的后人,家国天下是他们从小听着父辈一遍遍讲下来的,天下太平是他们这一代江东少年人的情怀。

    可这儿再安逸,他再欣赏,这儿到底不是他的家国啊。正如昨日那人所说,他的家国,狼烟滚烫,数百万汉人还在北方被人践踏,那是他曾许诺与人一起守护的疮痍天下,这些少年志谁忘记了都可以,他不行,他琅玡王长豫绝不能忘。

    屈指算一笔,他的家,他的国,他的姓氏,他的双亲,还有他的少年得意,他王长豫到底负了多少?

    王悦咬牙撑着墙,一点点站稳了,待到眼前的黑暗散了些,他抬手抹了把血,抬腿往外走。

    王乐正打完了电话心里正发慌,一转头就看见王悦径自往外走,她心中一紧,上前就一把扯住了他,“王悦你干什么去?”

    王悦回过头,王乐巴掌大的脸上全是紧张和惊慌失措。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跑哪儿去啊?”王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对上王悦的眼神,她整个人忽然就彻底慌了,拽着王悦不撒手,“王悦,你没事吧?你怎么了?王悦你他妈的你别吓我啊。”

    王悦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下王乐的粉色头发,低声道:“差点忘了你了。”

    王乐也听不懂王悦神神叨叨说些什么,就是下意识拽着他的胳膊知道不能撒手,正慌张着,却忽然感觉到王悦揽住了自己的肩轻轻抱了下自己。

    “没事啊。”

    王悦浑身都是狼藉的血迹,靠着墙才能站稳,看上去尤为狼狈,可就是这么个虚弱的人,他抬手摸着自己脑袋的那一瞬间,王乐的心却忽然莫名就定了下来。王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都觉得安定多了,抬头看了眼王悦,眼泪一个没收住又突然啪嗒往下掉,惹得她自己也尴尬,偏偏一边尴尬一边眼泪又掉个不停。

    王悦摸着王乐的头发,轻轻抱着她听着她轻微的抽泣声,没说话。

    医院。

    喂了两粒药,脑子里昏昏沉沉地犯困,王悦窝在病房的床上竟是不留神睡过去了。王乐没敢叫醒他,念着他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坐在床边替他生疏地盖好了被子。身后有开门声响起来,王乐回头看去。

    手里捏着化验单和病历本的谢景推门走进来,看了眼窝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王悦,放轻了脚步。

    王乐看着谢景,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和王悦对医院啊化验啊这些事儿都不懂,这些天忙里忙外的全是谢景一个人,她还回回凌晨两三点打电话把人叫过来,也亏得谢景这人心地好,脾性耐心都极好,肯三番四次地出手帮她和王悦,要是没了谢景,王乐都不知道这些事她该怎么办了。想着,她看向一旁的谢景,忍不住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了句谢。

    谢景扫了眼她,没说什么,视线落在床上睡得正沉的王悦身上。

    王乐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哥、我哥他到底怎么了啊?”这他吗的一天天的实在太吓人了,王乐觉得再来这么一两次,她估计能给王悦吓傻了,这哪儿受的了啊,她看着谢景,怕吵着王悦小声地问道:“我哥他,他回回这么流血,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谢景望着王悦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低声回到:“没事,天快亮了,你去隔壁睡一会儿,这儿我来守着。”

    王乐抬手揉了下自己的黑眼圈,听谢景这么一说,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眼还安稳睡着的王悦,良久才道:“那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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