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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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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瞳。”南宫家的贵公子轻轻唤道。
颜瞳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颜瞳，”南宫清音试探性地上前一步，“是我，没事的。”
见颜瞳没有躲避的意思，南宫清音一步一步走到了红衣美人的面前，伸出双手捧起他的面颊，“没事的，我们走好不好？回去就好了。”
颜瞳喘息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往南宫清音身上蹭了蹭。
南宫清音皱起眉头。
她没想到，这药性竟然这么强烈，看来月教护法还真是不择手段的人。最要命的是……方才颜瞳往她身上蹭的这几下，她自己的身体竟然也有了反应！
见了鬼的……
南宫清音抹掉额角的冷汗，到底是能在这这个丧心病狂的游戏系统中如鱼得水的人，她对这种生理变化十分熟悉，很快便定了心思，将颜瞳拦腰抱起。
然而颜瞳的身体却软得像一团泥，湿热的呼吸还不住地刺激着她的身体。
南宫清音无奈，只能将怀里的红衣美人放回地面。她从狐裘下抽出长刀，掉转刀柄打晕了颜瞳，然后取出另一样水晶珠一般的法器，打算召唤自己下属。
琴音便是在这时响起的。
与前两次的惊险凌厉不同，这次的琴音中正平和，甚至有几分高山流水的味道，像是在邀请南宫清音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
南宫清音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是夜玄策那个废物，两次失手之后，她十分详细地调查了慕容、离沧海、狄月华三人的修行手段，甚至对慕容的身世都隐隐有了一个推断。
——所以她十分清楚地知道，月教护法和鲛人灵师都是极其擅长近身战斗的高手。
不巧的是，南宫世家以杀手闻名大陆，对近身战斗也同样看重。
便是因此，南宫清音明白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贸然动作只会把自己的破绽暴露在对方面前，不如一动不动的好。而离沧海和狄月华既然想杀她，必然要先想办法接近她，她自有手段预知。
一道劲风突然自颈后袭来！
南宫清音面色一变——她分明没有听到有人接近的声音！
她举刀格挡，便在这时，黑衣的月教护法从殿顶跃下，伸出手，如骨爪般抓向她头顶。与此同时，一道死寂的、甚至隐隐有种寂灭味道的能量波动在她面前出现，随着能量波动一同出的，是离沧海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南宫清音不愧为世家子弟，长刀一转，直接送到了狄月华手里。狄月华被她阻了一阻，这一爪便没有抓实，他落到地上，将南宫清音的长刀如废铁一般扔到一旁。
长刀被狄月华抓住的同时，南宫清音伸出空着的左手，手心里已经多了一颗冰蓝色的鲛珠。她面无表情地将鲛珠捏碎，冰蓝色瞬间如薄雾般充斥了偏殿所有的空间，和这诡异的冰蓝色同时发生的，是所有水系能量的凝固！
叮的一声，南宫清音抬手，最先偷袭的利器打在她手指的戒指上，白金色的戒指掉落在地，南宫清音的手指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一道淡红色能量护罩出现在她手上，在能量护罩的防护下，南宫清音抓住了最开始偷袭她的利刃。
那是一段琴弦。
场面突然诡异地静止了——离沧海仍在施法，丝毫不管周遭的水系能量变成了什么样子；狄月华的手心出现了一道灼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慕容抚琴，琴音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南宫清音胸前不住起伏，显然支持不住这么短时间内的两次施法。
南宫清音突然笑了一声，“有趣。”
此刻，众人都在调息（或者吟唱），一时间反倒打不起来，狄月华于是问了一句，“哪里有趣？”
“该偷袭的人光明正大地站在我面前，偷袭我的反而是世家弟子，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我觉得最有趣的是，你明明是火系法师，却能毫无阻碍地使用木系和水系的法器。”狄月华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
南宫清音哼了一声，“废话真多。”
便在她说这具话的同时，狄月华的身影突然如鬼魅般原地消失！
南宫清音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闭上了眼睛。
正在专心施法的离沧海感受到了这一幕，骤然抬眼，喝道：“小心！闭眼！”
在场的己方三人之中，慕容目不能视，那这话只能是对狄月华喊的了。
狄月华原本正打算再次用那种诡异的身法接近南宫清音，在听到离沧海出声提醒的瞬间，他只迟疑了一个瞬间便闭上了眼睛。
很快，狄月华便开始后悔那一个瞬间的迟疑。
此时，他为了便于动手，与南宫清音的距离已经不到半尺，因此也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变化——
一种淡淡的、仿佛修炼千年的妖魅的气息从南宫清音身上发出，一丝丝地撩拨着狄月华的鼻尖，这种气息极淡，狄月华却仿佛是被勾住了魂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出声提醒的时候，离沧海双手一震，强行把未完成的寂灭法术打了出去。此时偏殿中的所有水系元素都被南宫清音先前的手段禁锢了，然而——在众人（这个“众人”仅指南宫清音）震惊的目光中，一道法术轨迹硬生生被凭空画了出来，锁死了尽头的南宫清音！
系统提供的能力优先级果然高于这个世界原有的物品，离沧海想。
便在南宫清音被寂灭法术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同时，离沧海飞掠而起，一把把失了魂的狄月华带到了一边。在他们身后，一股纯粹至极的寂灭气息散发开来，带着湮灭一切的绝对虚无，缓缓向整个空间扩张！
狄月华脱离南宫清音的气味，感受到离沧海的寂灭法术，面色终于变了。
离沧海喝道：“别睁眼！”
然后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偏殿正中的南宫清音。
南宫清音一头黑发已经散了开来，雪白的狐裘上，她的容颜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仿佛带上了奇异的魔咒，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那样清俊疏旷的长眉，就算是长在这样一张女子的脸上，也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还有她的眼睛，深深沉沉的黑色，仿佛在邀请人一同去那里探究……
离沧海突然惊醒，扶着狄月华倒退一步，这才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魅惑！
她并没有见识过这种能力，姜夕若也没有，不过夕若女神运气很好地杀过一个拥有魅惑的玩家。以是离沧海一见到这样的南宫清音，便猜到了缘由。
果然，系统提供的能力是凌驾于世界规则之上的。处于魅惑状态的南宫清音，产生的吸引力，甚至对身为异族女子的离沧海都有效。而狄月华作为一个年轻健康的人族男性，五感又极为敏锐，受到的影响最大，也是正常。
离沧海想到这里，转头看向慕容。
慕容的面色也不怎么好，微微喘息着，胸前不住起伏。不过他的双手始终没有停止抚琴——这大约便是他抵抗魅惑影响的原因。
至于一边的颜瞳……幸运或者不幸，原本应该受到魅惑影响最大的红衣美人，现在仍处于昏死状态。
离沧海想清楚这些事的时候，狄月华也清醒了过来。
南宫清音不知用了一件什么法器解决了寂灭，只见她又换了一件折扇法器出来，通过法器不断地向离沧海施展着攻击法术。好在处于魅惑状态下的南宫清音法力似乎也受到了限制，连续几道攻击法术都被离沧海有些狼狈地躲了过去。
南宫清音停手调息，趁着这个当口问道：“我属下呢？”
狄月华不假思索答道：“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仍是背对着南宫清音。
南宫清音笑了笑，啪地一声打开折扇，一只火凤从扇面上飞了出来，直取离沧海和狄月华二人！
离沧海慌忙躲避，一片混乱之中，只听南宫清音笑了笑，“不要回头，回头看我一眼，你就死定了。”
离沧海知道以现在“魅惑”的状态，南宫清音这句话绝非故意恐吓，因此也不答话，只是埋头躲避，偶尔用法术还击，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往她的方向看。
琴音忽变。
与琴音一起变的是南宫清音的面色。
慕容的琴声中没有任何法术加持，然而那只炫目的火凤却凌空转了向，开始围绕着慕容的桐木琴飞舞。
果然，四大世家都有克制对方的手段，离沧海再一次想到。
便在这片刻间，她突然感觉来自南宫清音的压力减小了不少，一回头，发现南宫还是那个南宫，她身上的那种千年妖魅般的气息却已经消失不见，于是知道能力到了时限。
狄月华和她同时发现这一点。
仿佛是商量好的一般，离沧海蹂身而进，狄月华则站在原地施法，一个黑色符文自他掌间显现，缓缓凝形。
有慕容牵制火凤，南宫清音又没有再施展从系统得来的能力，狄、离二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不多时，离沧海一掌砍在南宫清音颈侧，狄月华的法术也在同一时间击中了她。
南宫清音倒了下去。
火凤哀鸣一声，然后在不甘中缓缓散去。“啪”地一声，空白的折扇掉到地上。
狄月华只觉得一阵疲惫，问道：“完了？”
离沧海一手横刀，一手探了探南宫清音的鼻息，确认道：“完了。”
狄月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慕容也收起了琴。
离沧海看着地上南宫清音的尸体，想了想，突然说道：“你们先离开。派人看好这里。”
慕容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
“我想解剖尸体。”
慕容思索片刻，没有拒绝，而是淡淡说道：“你小心。”
自从南宫清音刺杀以来，慕容的好感已经从二十五涨到了二十七，他说出“小心”这种话，离沧海也不惊讶，只是答了一句，“我会的。”
然后慕容便走了出去。
直到此时，狄月华才想起来这里是自己的主场，然而这二位似乎丝毫没有这个自觉……他想到这里，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然后跟着慕容一起出了偏殿，显然是去吩咐手下守好这个偏殿去了。
离沧海看了南宫清音的尸体一眼，也不心急，寻了个干净地方开始冥想，连颜瞳是什么时候被清理出去的都不知道。
南宫清音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是玩家，而同样作为玩家的离沧海，无法知道其他玩家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只知道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便是说，对于南宫清音这样的人，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所以她支走了狄月华和慕容，独自一人守在这里。
事实证明，她的谨慎是十分正确的。
因为，就在慕容和狄月华离开之后的第六个时辰，“死掉”的南宫清音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二次了。”南宫清音一睁眼，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好像特别喜欢假死。”
离沧海！
南宫清音认出了来人，瞳孔骤缩，想都不想，伸手往地上一拍，飘身而起。
“见到前辈，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你这样是很不礼貌的。”离沧海仍是裹在那件黑色斗篷里，淡淡说道。
南宫清音瞳孔一缩，“前辈？”
“如果我没猜错，你这是一种类似于破而后立的能力。”离沧海无视了南宫清音的惊讶，自顾自说道。
南宫清音后退一步，这一步一退，她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巅峰！
“真是少见啊。”离沧海毫无诚意地感叹道：“你竟然能有魅惑这种能力，想必你攻略对象的时候也会容易很多。这真不公平。”
南宫清音在那一刹那终于无可遏制地生出了荒谬之感。
眼前这个鲛人，明明法力少的可怜，出手却是那样的霸道有效、毫不讲理；明明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却在这里和她感叹苍天不公……
离沧海仿佛看穿了南宫清音在想什么，“都是老乡，不叙个旧再走么？”
南宫清音又后退了一步，面上却浮起微笑，十分礼貌地叫了一声前辈，“前辈想叙什么旧呢？”
离沧海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突然问道：“你近代史挂了没？”
南宫清音：“……”
离沧海不打算放弃，“思修？毛概？马原？一个都没挂？”
南宫清音：“…………”
“很不幸，”离沧海毫无诚意地叹息一声，“我都挂了。”
南宫清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面部表情了，“前辈想说什么……”
“我想说。”离沧海用肘支着下巴，表情仿佛是沉思，“我一直都很想把那群一科都没挂的狗抓住打一顿，看起来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了。”
南宫清音又后退了一步，片刻后突然顿悟，大喊了一声：“前辈！我挂了高数！”
离沧海：“……”
她站起身来，却没有走到南宫清音面前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现在有兴趣叙旧了么？”
话题从挂科回到了现实，南宫清音终于找到了思路，冷冷道：“我没兴趣和死人叙旧。”
“真是可惜。”离沧海平淡说道：“死后记忆还是可以保存的，甚至还有重新开始任务的机会，不过既然你不想听，那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南宫清音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离沧海依旧是那个平淡的声调，“我说，我很好奇破而后立是什么能力。”
南宫清音仔细地观察离沧海的表情，确认她不可能再说任何有用的信息，于是有些失望，只得说道：“那就叫破而后立，只有一次启动机会，启动之后一个小时之内，如果不幸受伤而死，可以在十二个小时之后重新活过来……具体的说法我记不清了，但是大致是这样。”
离沧海微微点头。进入游戏世界的第一天，她们便被系统告知还有其他玩家存在，因此南宫清音见到她时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她于是淡淡说道：“我曾经是失败者，整整一千年的时间里，我完全联系不上游戏系统。然而现在，正如你所见，系统重新找到了我，甚至清空了我的任务进度，允许我重新开始。”
“所以，前辈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你要死了，带着我告诉你的这些话去死，总比直接去死要好。”
南宫清音不答，片刻后，抓住了离沧海话里的某些信息，“姜夕若也是玩家？”
“姜国那些所谓的先进科技，你看一看就明白了。这不难猜。哦——”离沧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忘了，那些东西早失传了，不然人族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又是长时间的思索，南宫清音问道：“如果前辈传授了我经验，但是我又不幸没死成呢？”
“那是我的事情。”
“好，”南宫清音说道：“前辈想要什么交换？”
“你的经验。”
“听上去很公平。”
“的确。”
南宫清音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离沧海看到了，平淡地指出了一点：“不要想着告诉我错误的经验。系统分配的随即性很强，你就算重新开始任务，也不一定遇到我。所以不要试图误导我，或者日后的其他人——拿这么小的可能性赌你的未来，你高数一定没学好。”
南宫清音僵硬片刻，“我高数确实挂了。”
离沧海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说道：“那就开始吧。”
“能力的作用凌驾于这个世界规则之上。”
“不能见到攻略对象就收集能力，有些能力是冲突的。”
“系统对任务完成的判断标准很宽泛。”
“地位高、挂着天才头衔的目标比较好攻略。”
……
二人一人一句，直到某一个时刻，南宫清音突然停了下来。
离沧海问道：“说完了？”
南宫清音的眉头紧紧皱着，“我想想……”在方才的交流之中，她也明白了离沧海的经验是多么重要，因此不想对话终止在这里。
离沧海却没有等南宫清音在搜肠刮肚凑出一两条经验来的兴趣，平淡说道：“既然说完了，那就开始吧？”
南宫清音还没回过神来，“开始什么？”
“杀你。”
“可惜。”南宫清音唇角微微勾起，“前辈，我方才确实跟你说了许多，可是有一样事情我没有告诉你。”
离沧海心头突然浮起极其强烈的警兆。
然而她非常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行为，只是在面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甚至显得十分礼貌的惊讶，“哦？”
“前辈，你玩过天黑请闭眼么？”
离沧海心想，系统还真是与时俱进，“玩过。”
“那前辈应该很清楚猎人的技能？”
见了鬼的！
离沧海缩在黑色斗篷下的双手骤然攥紧，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刺得掌心生疼。
南宫清音还是微笑着，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了过来，“猎人在死的时候，可以发动技能带走一个人，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发动。”南宫清音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那么，前辈猜一猜，我会不会浪费这个技能呢？”
这是重新开启任务到现在为止，离沧海第一次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彻骨的死亡威胁。冷汗控制不住地从她额角滑下，被她用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掩饰了过去。
南宫清音却仿佛看到了她的心底，又上前一步，笑了一声，伸手挑起离沧海的下颔，“一起活着，或者一起死，你选一样。”
她的脸几乎贴到离沧海脸上，语气温柔宛如情人。
离沧海之前任务便已经失败过一次，如果这一次再和南宫清音死在一起……她十分怀疑，系统还会不会给她下一次机会。
更何况，她的【成为离国女王】任务已经达成，【一统天下】任务已经开启，任务进度远远领先与其他玩家（毕竟雪玄国和风陵国的王都是男子）。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如果再一次……
离沧海后退一步，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平淡而礼貌地说道：“我的爱好一向很正常，南宫公子请自重。”
说到“公子”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南宫清音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嘲讽。
她皱起眉头，正要说些什么反击，却听离沧海继续说道：“何况，我怎么确认你的这个猎人能力是真的呢？就算是真的，我现在放过你，在你死的时候，大约也不会忘记把我带走的罢？”
南宫清音面色微变。
离沧海却径自走到偏殿门口，向守在门外的月教弟子道：“请狄护法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请他出手。”
她做这件事时并没有瞒着南宫清音，后者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就算把狄月华拖了进来，也无济于事。我还是能带走你。”
离沧海没有回答她，靠在门口闭目养神。南宫清音也十分识趣地没有出手偷袭。
不多时，狄月华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神色恭谨的神殿执事。他看到离沧海的面色，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脸色竟然差成这样？”
离沧海自己也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面颊，“我脸色……很差？”
狄月华点头。
她到底不是圣人，在面对南宫清音那样的威胁的时候，即使强迫自己冷静，也做不到真正的冷静……离沧海想到这里，微微苦笑，然后对狄月华说道：“有些事情要麻烦你。”
“无妨。”
“南宫清音带来的那一车队的面首，现在应该在复国军营里，看守不会太紧——把他们抓过来，你能做到么？”
偏殿中的南宫清音面色忽变。
狄月华有些疑惑，却听离沧海继续道：“抓来之后，你杀了他们——哦不，把他们扔给护教骑兵，就说是南宫清音被困在这里，为了自己活命，同意把他们送给你们取乐——在护教骑兵之中，这种事情应该很多，你就不用跟我说有违教律了。”
狄月华只好摸着鼻子苦笑，“那南宫清音呢？”
离沧海看着他的眼睛，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说道：“这里的事情你不要过问，过问也没有用。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我和其他鲛人有很明显的差别，而这里的事情，牵扯到造成那些差别的原因……总而言之，这是一些我个人私密的事情，与月教、与其他人都无关。”
狄月华沉默半晌，然后说道：“好。”
【姓名：狄月华；能力；隐身；好感：四十。】
在说出那个“好”字的同时，狄月华的好感又跳了两点。离沧海心情有些复杂，却没有说什么，看着那个黑衣的背影渐渐远去，然后反身掩上了殿门。
南宫清音看着她的眼神怨毒至极。
“你可以选择在狄护法动手之前杀死我，或者自杀。”离沧海看了她一眼，然后径自寻了个角落闭目养神，“当你用那种手段把人留在身边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南宫清音是用权势、地位和实力把攻略目标留在身边的，然后再一遍一遍地使用亲热甚至是魅惑能力刷好感度。这样的关系，在更强大的外力面前，只会在瞬间支离破碎。
而离沧海和慕容、和狄月华甚至是顾斯文之间……或许她的好感度确实不如南宫清音高，但是离沧海至少可以确定，如果有人想对她的好感度下手，绝对比对南宫清音的好感度下手要困难得多。
感谢姜夕若，她在心里默默想着，是那个她和姜夕若一手开创的乱世教会了她感情是一种多么脆弱的东西。在那个风云动荡的年代，一夜铁骑踏过便足以让一个人的好感度归零。
南宫清音不是束手待毙的人，离沧海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闭目养神的时候，仍然不敢有丝毫地放松，感知提升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她后腰。
南宫清音纵使出身再尊贵，在这几天的消耗下，身上也剩不下几件像样的法器了。作为南宫家子弟，在这种时候，选择这杀手式的出手，离沧海毫不意外。
她脚下一错，拧腰反身，右手二指闪电般地插向南宫清音双目。
南宫清音仰身避过，匕首顺势上划，划破了离沧海胸腹间的衣物。
黑色斗篷滑落在地。
离沧海如游鱼般地从斗篷里滑了出来，绕到南宫清音背后，一掌切向她颈后。南宫清音的速度也不慢，匕首倏地刺出，却被离沧海一脚踩到了膝弯处。
南宫清音只觉得腿后剧痛，痛得她眼前发黑，连自己跪了下去都不知道。离沧海便趁这个机会夺过了她的匕首，压在她后颈上，缓缓地切了下去。
匕首缓缓至后颈切入，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南宫清音全身颤抖，只觉得血液连同生命都从颈后的创口中流了出去出去，灵魂被一点一点地剥离，甚至连集中精力联系系统都做不到。
有人开了偏殿的门。
离沧海只是淡淡说了一声“好”，手上的匕首骤然加力！
“啊——”南宫清音终于遏制不住心的中的恐惧，惨叫出声：“离沧海！你——南宫家会为我报仇的！他们会让你生不如死——”
匕首突然停止了。
南宫清音心头一松，正打算喘口气，却听到离沧海在她耳边幽幽说道：“你的猎人呢？还有没有好感？还能不能带我走，嗯？”
南宫清音急促地喘息着。
“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不挂科三好学生，你竟然要指望NPC帮你报仇？”离沧海笑了一声，似乎是连“你真让我失望”都懒得多说，然后把匕首全部切了进去。
###
偏殿外。
就在狄月华焦躁不安地走了第八十一个来回之后，偏殿的门终于开了。
离沧海一身天青色劲装，一手拎着破烂的黑色斗篷，另一手拎着尚在滴血的匕首，神色淡淡地出现在了门口。她的容颜有种疲惫的苍白色，和纤长细韧的腰身一衬，更显得清淡孤寒。
狄月华忍不住喊道：“沧海！”
离沧海点点头算作见礼，然后吩咐身边的月教弟子道：“麻烦清理一下。”
狄月华上前一步，却只看到那个鲛人重新披上了斗篷，黑色掩盖了她所有的风华，尔后渐行渐远，只留下一行血色的脚印。
“颜瞳。”南宫家的贵公子轻轻唤道。
颜瞳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颜瞳，”南宫清音试探性地上前一步，“是我，没事的。”
见颜瞳没有躲避的意思，南宫清音一步一步走到了红衣美人的面前，伸出双手捧起他的面颊，“没事的，我们走好不好？回去就好了。”
颜瞳喘息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往南宫清音身上蹭了蹭。
南宫清音皱起眉头。
她没想到，这药性竟然这么强烈，看来月教护法还真是不择手段的人。最要命的是……方才颜瞳往她身上蹭的这几下，她自己的身体竟然也有了反应！
见了鬼的……
南宫清音抹掉额角的冷汗，到底是能在这这个丧心病狂的游戏系统中如鱼得水的人，她对这种生理变化十分熟悉，很快便定了心思，将颜瞳拦腰抱起。
然而颜瞳的身体却软得像一团泥，湿热的呼吸还不住地刺激着她的身体。
南宫清音无奈，只能将怀里的红衣美人放回地面。她从狐裘下抽出长刀，掉转刀柄打晕了颜瞳，然后取出另一样水晶珠一般的法器，打算召唤自己下属。
琴音便是在这时响起的。
与前两次的惊险凌厉不同，这次的琴音中正平和，甚至有几分高山流水的味道，像是在邀请南宫清音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
南宫清音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是夜玄策那个废物，两次失手之后，她十分详细地调查了慕容、离沧海、狄月华三人的修行手段，甚至对慕容的身世都隐隐有了一个推断。
——所以她十分清楚地知道，月教护法和鲛人灵师都是极其擅长近身战斗的高手。
不巧的是，南宫世家以杀手闻名大陆，对近身战斗也同样看重。
便是因此，南宫清音明白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贸然动作只会把自己的破绽暴露在对方面前，不如一动不动的好。而离沧海和狄月华既然想杀她，必然要先想办法接近她，她自有手段预知。
一道劲风突然自颈后袭来！
南宫清音面色一变——她分明没有听到有人接近的声音！
她举刀格挡，便在这时，黑衣的月教护法从殿顶跃下，伸出手，如骨爪般抓向她头顶。与此同时，一道死寂的、甚至隐隐有种寂灭味道的能量波动在她面前出现，随着能量波动一同出的，是离沧海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南宫清音不愧为世家子弟，长刀一转，直接送到了狄月华手里。狄月华被她阻了一阻，这一爪便没有抓实，他落到地上，将南宫清音的长刀如废铁一般扔到一旁。
长刀被狄月华抓住的同时，南宫清音伸出空着的左手，手心里已经多了一颗冰蓝色的鲛珠。她面无表情地将鲛珠捏碎，冰蓝色瞬间如薄雾般充斥了偏殿所有的空间，和这诡异的冰蓝色同时发生的，是所有水系能量的凝固！
叮的一声，南宫清音抬手，最先偷袭的利器打在她手指的戒指上，白金色的戒指掉落在地，南宫清音的手指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一道淡红色能量护罩出现在她手上，在能量护罩的防护下，南宫清音抓住了最开始偷袭她的利刃。
那是一段琴弦。
场面突然诡异地静止了——离沧海仍在施法，丝毫不管周遭的水系能量变成了什么样子；狄月华的手心出现了一道灼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慕容抚琴，琴音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南宫清音胸前不住起伏，显然支持不住这么短时间内的两次施法。
南宫清音突然笑了一声，“有趣。”
此刻，众人都在调息（或者吟唱），一时间反倒打不起来，狄月华于是问了一句，“哪里有趣？”
“该偷袭的人光明正大地站在我面前，偷袭我的反而是世家弟子，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我觉得最有趣的是，你明明是火系法师，却能毫无阻碍地使用木系和水系的法器。”狄月华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
南宫清音哼了一声，“废话真多。”
便在她说这具话的同时，狄月华的身影突然如鬼魅般原地消失！
南宫清音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闭上了眼睛。
正在专心施法的离沧海感受到了这一幕，骤然抬眼，喝道：“小心！闭眼！”
在场的己方三人之中，慕容目不能视，那这话只能是对狄月华喊的了。
狄月华原本正打算再次用那种诡异的身法接近南宫清音，在听到离沧海出声提醒的瞬间，他只迟疑了一个瞬间便闭上了眼睛。
很快，狄月华便开始后悔那一个瞬间的迟疑。
此时，他为了便于动手，与南宫清音的距离已经不到半尺，因此也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变化——
一种淡淡的、仿佛修炼千年的妖魅的气息从南宫清音身上发出，一丝丝地撩拨着狄月华的鼻尖，这种气息极淡，狄月华却仿佛是被勾住了魂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出声提醒的时候，离沧海双手一震，强行把未完成的寂灭法术打了出去。此时偏殿中的所有水系元素都被南宫清音先前的手段禁锢了，然而——在众人（这个“众人”仅指南宫清音）震惊的目光中，一道法术轨迹硬生生被凭空画了出来，锁死了尽头的南宫清音！
系统提供的能力优先级果然高于这个世界原有的物品，离沧海想。
便在南宫清音被寂灭法术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同时，离沧海飞掠而起，一把把失了魂的狄月华带到了一边。在他们身后，一股纯粹至极的寂灭气息散发开来，带着湮灭一切的绝对虚无，缓缓向整个空间扩张！
狄月华脱离南宫清音的气味，感受到离沧海的寂灭法术，面色终于变了。
离沧海喝道：“别睁眼！”
然后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偏殿正中的南宫清音。
南宫清音一头黑发已经散了开来，雪白的狐裘上，她的容颜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仿佛带上了奇异的魔咒，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那样清俊疏旷的长眉，就算是长在这样一张女子的脸上，也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还有她的眼睛，深深沉沉的黑色，仿佛在邀请人一同去那里探究……
离沧海突然惊醒，扶着狄月华倒退一步，这才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魅惑！
她并没有见识过这种能力，姜夕若也没有，不过夕若女神运气很好地杀过一个拥有魅惑的玩家。以是离沧海一见到这样的南宫清音，便猜到了缘由。
果然，系统提供的能力是凌驾于世界规则之上的。处于魅惑状态的南宫清音，产生的吸引力，甚至对身为异族女子的离沧海都有效。而狄月华作为一个年轻健康的人族男性，五感又极为敏锐，受到的影响最大，也是正常。
离沧海想到这里，转头看向慕容。
慕容的面色也不怎么好，微微喘息着，胸前不住起伏。不过他的双手始终没有停止抚琴——这大约便是他抵抗魅惑影响的原因。
至于一边的颜瞳……幸运或者不幸，原本应该受到魅惑影响最大的红衣美人，现在仍处于昏死状态。
离沧海想清楚这些事的时候，狄月华也清醒了过来。
南宫清音不知用了一件什么法器解决了寂灭，只见她又换了一件折扇法器出来，通过法器不断地向离沧海施展着攻击法术。好在处于魅惑状态下的南宫清音法力似乎也受到了限制，连续几道攻击法术都被离沧海有些狼狈地躲了过去。
南宫清音停手调息，趁着这个当口问道：“我属下呢？”
狄月华不假思索答道：“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仍是背对着南宫清音。
南宫清音笑了笑，啪地一声打开折扇，一只火凤从扇面上飞了出来，直取离沧海和狄月华二人！
离沧海慌忙躲避，一片混乱之中，只听南宫清音笑了笑，“不要回头，回头看我一眼，你就死定了。”
离沧海知道以现在“魅惑”的状态，南宫清音这句话绝非故意恐吓，因此也不答话，只是埋头躲避，偶尔用法术还击，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往她的方向看。
琴音忽变。
与琴音一起变的是南宫清音的面色。
慕容的琴声中没有任何法术加持，然而那只炫目的火凤却凌空转了向，开始围绕着慕容的桐木琴飞舞。
果然，四大世家都有克制对方的手段，离沧海再一次想到。
便在这片刻间，她突然感觉来自南宫清音的压力减小了不少，一回头，发现南宫还是那个南宫，她身上的那种千年妖魅般的气息却已经消失不见，于是知道能力到了时限。
狄月华和她同时发现这一点。
仿佛是商量好的一般，离沧海蹂身而进，狄月华则站在原地施法，一个黑色符文自他掌间显现，缓缓凝形。
有慕容牵制火凤，南宫清音又没有再施展从系统得来的能力，狄、离二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不多时，离沧海一掌砍在南宫清音颈侧，狄月华的法术也在同一时间击中了她。
南宫清音倒了下去。
火凤哀鸣一声，然后在不甘中缓缓散去。“啪”地一声，空白的折扇掉到地上。
狄月华只觉得一阵疲惫，问道：“完了？”
离沧海一手横刀，一手探了探南宫清音的鼻息，确认道：“完了。”
狄月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慕容也收起了琴。
离沧海看着地上南宫清音的尸体，想了想，突然说道：“你们先离开。派人看好这里。”
慕容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
“我想解剖尸体。”
慕容思索片刻，没有拒绝，而是淡淡说道：“你小心。”
自从南宫清音刺杀以来，慕容的好感已经从二十五涨到了二十七，他说出“小心”这种话，离沧海也不惊讶，只是答了一句，“我会的。”
然后慕容便走了出去。
直到此时，狄月华才想起来这里是自己的主场，然而这二位似乎丝毫没有这个自觉……他想到这里，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然后跟着慕容一起出了偏殿，显然是去吩咐手下守好这个偏殿去了。
离沧海看了南宫清音的尸体一眼，也不心急，寻了个干净地方开始冥想，连颜瞳是什么时候被清理出去的都不知道。
南宫清音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是玩家，而同样作为玩家的离沧海，无法知道其他玩家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只知道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便是说，对于南宫清音这样的人，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所以她支走了狄月华和慕容，独自一人守在这里。
事实证明，她的谨慎是十分正确的。
因为，就在慕容和狄月华离开之后的第六个时辰，“死掉”的南宫清音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二次了。”南宫清音一睁眼，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好像特别喜欢假死。”
离沧海！
南宫清音认出了来人，瞳孔骤缩，想都不想，伸手往地上一拍，飘身而起。
“见到前辈，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你这样是很不礼貌的。”离沧海仍是裹在那件黑色斗篷里，淡淡说道。
南宫清音瞳孔一缩，“前辈？”
“如果我没猜错，你这是一种类似于破而后立的能力。”离沧海无视了南宫清音的惊讶，自顾自说道。
南宫清音后退一步，这一步一退，她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巅峰！
“真是少见啊。”离沧海毫无诚意地感叹道：“你竟然能有魅惑这种能力，想必你攻略对象的时候也会容易很多。这真不公平。”
南宫清音在那一刹那终于无可遏制地生出了荒谬之感。
眼前这个鲛人，明明法力少的可怜，出手却是那样的霸道有效、毫不讲理；明明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却在这里和她感叹苍天不公……
离沧海仿佛看穿了南宫清音在想什么，“都是老乡，不叙个旧再走么？”
南宫清音又后退了一步，面上却浮起微笑，十分礼貌地叫了一声前辈，“前辈想叙什么旧呢？”
离沧海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突然问道：“你近代史挂了没？”
南宫清音：“……”
离沧海不打算放弃，“思修？毛概？马原？一个都没挂？”
南宫清音：“…………”
“很不幸，”离沧海毫无诚意地叹息一声，“我都挂了。”
南宫清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面部表情了，“前辈想说什么……”
“我想说。”离沧海用肘支着下巴，表情仿佛是沉思，“我一直都很想把那群一科都没挂的狗抓住打一顿，看起来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了。”
南宫清音又后退了一步，片刻后突然顿悟，大喊了一声：“前辈！我挂了高数！”
离沧海：“……”
她站起身来，却没有走到南宫清音面前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现在有兴趣叙旧了么？”
话题从挂科回到了现实，南宫清音终于找到了思路，冷冷道：“我没兴趣和死人叙旧。”
“真是可惜。”离沧海平淡说道：“死后记忆还是可以保存的，甚至还有重新开始任务的机会，不过既然你不想听，那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南宫清音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离沧海依旧是那个平淡的声调，“我说，我很好奇破而后立是什么能力。”
南宫清音仔细地观察离沧海的表情，确认她不可能再说任何有用的信息，于是有些失望，只得说道：“那就叫破而后立，只有一次启动机会，启动之后一个小时之内，如果不幸受伤而死，可以在十二个小时之后重新活过来……具体的说法我记不清了，但是大致是这样。”
离沧海微微点头。进入游戏世界的第一天，她们便被系统告知还有其他玩家存在，因此南宫清音见到她时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她于是淡淡说道：“我曾经是失败者，整整一千年的时间里，我完全联系不上游戏系统。然而现在，正如你所见，系统重新找到了我，甚至清空了我的任务进度，允许我重新开始。”
“所以，前辈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你要死了，带着我告诉你的这些话去死，总比直接去死要好。”
南宫清音不答，片刻后，抓住了离沧海话里的某些信息，“姜夕若也是玩家？”
“姜国那些所谓的先进科技，你看一看就明白了。这不难猜。哦——”离沧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忘了，那些东西早失传了，不然人族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又是长时间的思索，南宫清音问道：“如果前辈传授了我经验，但是我又不幸没死成呢？”
“那是我的事情。”
“好，”南宫清音说道：“前辈想要什么交换？”
“你的经验。”
“听上去很公平。”
“的确。”
南宫清音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离沧海看到了，平淡地指出了一点：“不要想着告诉我错误的经验。系统分配的随即性很强，你就算重新开始任务，也不一定遇到我。所以不要试图误导我，或者日后的其他人——拿这么小的可能性赌你的未来，你高数一定没学好。”
南宫清音僵硬片刻，“我高数确实挂了。”
离沧海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说道：“那就开始吧。”
“能力的作用凌驾于这个世界规则之上。”
“不能见到攻略对象就收集能力，有些能力是冲突的。”
“系统对任务完成的判断标准很宽泛。”
“地位高、挂着天才头衔的目标比较好攻略。”
……
二人一人一句，直到某一个时刻，南宫清音突然停了下来。
离沧海问道：“说完了？”
南宫清音的眉头紧紧皱着，“我想想……”在方才的交流之中，她也明白了离沧海的经验是多么重要，因此不想对话终止在这里。
离沧海却没有等南宫清音在搜肠刮肚凑出一两条经验来的兴趣，平淡说道：“既然说完了，那就开始吧？”
南宫清音还没回过神来，“开始什么？”
“杀你。”
“可惜。”南宫清音唇角微微勾起，“前辈，我方才确实跟你说了许多，可是有一样事情我没有告诉你。”
离沧海心头突然浮起极其强烈的警兆。
然而她非常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行为，只是在面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甚至显得十分礼貌的惊讶，“哦？”
“前辈，你玩过天黑请闭眼么？”
离沧海心想，系统还真是与时俱进，“玩过。”
“那前辈应该很清楚猎人的技能？”
见了鬼的！
离沧海缩在黑色斗篷下的双手骤然攥紧，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刺得掌心生疼。
南宫清音还是微笑着，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了过来，“猎人在死的时候，可以发动技能带走一个人，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发动。”南宫清音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那么，前辈猜一猜，我会不会浪费这个技能呢？”
这是重新开启任务到现在为止，离沧海第一次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彻骨的死亡威胁。冷汗控制不住地从她额角滑下，被她用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掩饰了过去。
南宫清音却仿佛看到了她的心底，又上前一步，笑了一声，伸手挑起离沧海的下颔，“一起活着，或者一起死，你选一样。”
她的脸几乎贴到离沧海脸上，语气温柔宛如情人。
离沧海之前任务便已经失败过一次，如果这一次再和南宫清音死在一起……她十分怀疑，系统还会不会给她下一次机会。
更何况，她的【成为离国女王】任务已经达成，【一统天下】任务已经开启，任务进度远远领先与其他玩家（毕竟雪玄国和风陵国的王都是男子）。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如果再一次……
离沧海后退一步，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平淡而礼貌地说道：“我的爱好一向很正常，南宫公子请自重。”
说到“公子”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南宫清音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嘲讽。
她皱起眉头，正要说些什么反击，却听离沧海继续说道：“何况，我怎么确认你的这个猎人能力是真的呢？就算是真的，我现在放过你，在你死的时候，大约也不会忘记把我带走的罢？”
南宫清音面色微变。
离沧海却径自走到偏殿门口，向守在门外的月教弟子道：“请狄护法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请他出手。”
她做这件事时并没有瞒着南宫清音，后者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就算把狄月华拖了进来，也无济于事。我还是能带走你。”
离沧海没有回答她，靠在门口闭目养神。南宫清音也十分识趣地没有出手偷袭。
不多时，狄月华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神色恭谨的神殿执事。他看到离沧海的面色，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脸色竟然差成这样？”
离沧海自己也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面颊，“我脸色……很差？”
狄月华点头。
她到底不是圣人，在面对南宫清音那样的威胁的时候，即使强迫自己冷静，也做不到真正的冷静……离沧海想到这里，微微苦笑，然后对狄月华说道：“有些事情要麻烦你。”
“无妨。”
“南宫清音带来的那一车队的面首，现在应该在复国军营里，看守不会太紧——把他们抓过来，你能做到么？”
偏殿中的南宫清音面色忽变。
狄月华有些疑惑，却听离沧海继续道：“抓来之后，你杀了他们——哦不，把他们扔给护教骑兵，就说是南宫清音被困在这里，为了自己活命，同意把他们送给你们取乐——在护教骑兵之中，这种事情应该很多，你就不用跟我说有违教律了。”
狄月华只好摸着鼻子苦笑，“那南宫清音呢？”
离沧海看着他的眼睛，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说道：“这里的事情你不要过问，过问也没有用。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我和其他鲛人有很明显的差别，而这里的事情，牵扯到造成那些差别的原因……总而言之，这是一些我个人私密的事情，与月教、与其他人都无关。”
狄月华沉默半晌，然后说道：“好。”
【姓名：狄月华；能力；隐身；好感：四十。】
在说出那个“好”字的同时，狄月华的好感又跳了两点。离沧海心情有些复杂，却没有说什么，看着那个黑衣的背影渐渐远去，然后反身掩上了殿门。
南宫清音看着她的眼神怨毒至极。
“你可以选择在狄护法动手之前杀死我，或者自杀。”离沧海看了她一眼，然后径自寻了个角落闭目养神，“当你用那种手段把人留在身边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南宫清音是用权势、地位和实力把攻略目标留在身边的，然后再一遍一遍地使用亲热甚至是魅惑能力刷好感度。这样的关系，在更强大的外力面前，只会在瞬间支离破碎。
而离沧海和慕容、和狄月华甚至是顾斯文之间……或许她的好感度确实不如南宫清音高，但是离沧海至少可以确定，如果有人想对她的好感度下手，绝对比对南宫清音的好感度下手要困难得多。
感谢姜夕若，她在心里默默想着，是那个她和姜夕若一手开创的乱世教会了她感情是一种多么脆弱的东西。在那个风云动荡的年代，一夜铁骑踏过便足以让一个人的好感度归零。
南宫清音不是束手待毙的人，离沧海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闭目养神的时候，仍然不敢有丝毫地放松，感知提升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她后腰。
南宫清音纵使出身再尊贵，在这几天的消耗下，身上也剩不下几件像样的法器了。作为南宫家子弟，在这种时候，选择这杀手式的出手，离沧海毫不意外。
她脚下一错，拧腰反身，右手二指闪电般地插向南宫清音双目。
南宫清音仰身避过，匕首顺势上划，划破了离沧海胸腹间的衣物。
黑色斗篷滑落在地。
离沧海如游鱼般地从斗篷里滑了出来，绕到南宫清音背后，一掌切向她颈后。南宫清音的速度也不慢，匕首倏地刺出，却被离沧海一脚踩到了膝弯处。
南宫清音只觉得腿后剧痛，痛得她眼前发黑，连自己跪了下去都不知道。离沧海便趁这个机会夺过了她的匕首，压在她后颈上，缓缓地切了下去。
匕首缓缓至后颈切入，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南宫清音全身颤抖，只觉得血液连同生命都从颈后的创口中流了出去出去，灵魂被一点一点地剥离，甚至连集中精力联系系统都做不到。
有人开了偏殿的门。
离沧海只是淡淡说了一声“好”，手上的匕首骤然加力！
“啊——”南宫清音终于遏制不住心的中的恐惧，惨叫出声：“离沧海！你——南宫家会为我报仇的！他们会让你生不如死——”
匕首突然停止了。
南宫清音心头一松，正打算喘口气，却听到离沧海在她耳边幽幽说道：“你的猎人呢？还有没有好感？还能不能带我走，嗯？”
南宫清音急促地喘息着。
“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不挂科三好学生，你竟然要指望NPC帮你报仇？”离沧海笑了一声，似乎是连“你真让我失望”都懒得多说，然后把匕首全部切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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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外。
就在狄月华焦躁不安地走了第八十一个来回之后，偏殿的门终于开了。
离沧海一身天青色劲装，一手拎着破烂的黑色斗篷，另一手拎着尚在滴血的匕首，神色淡淡地出现在了门口。她的容颜有种疲惫的苍白色，和纤长细韧的腰身一衬，更显得清淡孤寒。
狄月华忍不住喊道：“沧海！”
离沧海点点头算作见礼，然后吩咐身边的月教弟子道：“麻烦清理一下。”
狄月华上前一步，却只看到那个鲛人重新披上了斗篷，黑色掩盖了她所有的风华，尔后渐行渐远，只留下一行血色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