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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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林玄奕往窗外看了一眼, 又转了话题问林静月道,“月儿, 陆世子方才带你去哪玩了?”

    提起这事,林静月顿时就来了兴致,她兴致勃勃地把陆彦泽带她去禅山寺与那些受灾孤儿一起吃稀粥和窝窝头之事说了一遍之后,贺芊芊立刻也感兴趣起来, 她对林静月道,“下回, 也带我一起去吧?”

    “我正想约你明天再一起去一次呢。”林静月笑眯眯道, 她们是闺阁女子,平时规矩太多,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去禅山寺照顾那些孩子, 为赈灾尽一些心意也好。虽然这点事情称不上什么, 但不因善小而不为, 哪怕只是一点微薄之力,林静月也觉得她该去做。

    “去哪,去哪,我也去——”忠王就在这时窜了进来,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就坐在林静月身边, 看着她道, “你们方才说明天要去哪救助灾民?带上我吧!”

    林玄奕明显感觉到窗外的人开始冒寒气, 他赶紧对忠王笑道,“王爷,你可是赈灾正使,有的是正事要做。”

    “什么正事?”忠王看着林玄奕奇怪道,“方才我被魏宁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说你们全把正事干完了,我才来坐享其成——”

    “这——”该忠王干的事情自然是很多,不过林玄奕一时间还真没想出来,毕竟在忠王来之前,青川的一切赈灾事务都已分工分好,到底该让忠王做些什么,忠王才不会搞砸,还需要他再同陆彦泽和魏宁几个商议商议。

    “魏督主这么快就放过你啦?”林静月有些好奇地问,她还以为按魏宁那怪癖的性子,见忠王如今改头换面变成一个超级美男子,不好好整一整忠王才是稀奇。

    “别提了。”忠王一脸菜色,他怎么好意思说,魏宁一见到他就稀奇地围着他绕了三圈,然后非逼着他脱光了衣服让一班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检查他身上的痣和胎记才肯承认他的身份。他又追问林静月,“你们方才说要去哪?”

    林静月便把陆彦泽带她去禅山寺的事情又对忠王说了一遍,忠王立刻拍手道,“好啊,这等好事,我当然也要去。”

    林静月一想,忠王陪着她和贺芊芊一起去也没什么。于是,便与忠王约定了明日一早出发去禅山寺的时间。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林静月和贺芊芊在备好的马车旁左等右等却不见忠王来。林静月心里生出些暗火来,心说忠王当真就是一副嘴皮子逞能,说什么要帮助灾民,现在却不知是起晚了还是忘记了。

    就在林静月犹豫是要派人去催促忠王,还是干脆她和贺芊芊自己去算了时,陆彦泽骑着一匹毛色棕亮的高头大马慢悠悠出现在她们面前。他垂首对林静月淡淡道,“忠王有公务要忙,来不了了,我陪你们去吧。”

    林静月一楞,忠王昨天才说他无事可做,怎的今天又冒出公务来了。不过想一想,忠王怎么也是青川的赈灾正使,哪里可能真的无事可做。她仰起小脸问马上的陆彦泽,“你无事要忙么?”

    怎么还有时间陪着她们。

    “我手上的事情已告一段落,我毕竟无正职在身,名义上就是个闲散勋贵,有些事不该由我出面去做。”陆彦泽看着林静月那张姣好单纯的脸,提醒道,“你别看青川府如今这般安定,其实流窜在青川府周围的流民还是很多。所以,以后你出门,都一定要让我陪着知道么?”

    林静月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点完头才想为何她出门一定要让陆彦泽陪,带几个护卫不就完事了。但她没敢问,毕竟陆彦泽这么给面子的要做她的私人护卫,她怎么好意思拂人家的好意。

    “那就走吧。”陆彦泽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催促林静月道。

    林静月乖乖地同贺芊芊一起上了马车,由陆彦泽陪同着前往禅山寺。

    在一路颠簸的马车上,贺芊芊压低声音问林静月,“月表姐,陆世子好像对你特别好啊?”

    “好像是。”林静月干笑两声,这陆彦泽对她好的这么明显,她自然是感觉到了。只是她知道陆彦泽同贺氏有过交易,自然是会处处保她无虞。

    “他为何对你这般好?”贺芊芊试探地问。

    林静月仰头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对贺芊芊道,“他从我家挖走了很多钱,还差点害死了我和我娘,心怀愧疚——”

    贺芊芊:“……原来……如此……”

    骑马走在马车边的陆彦泽差点一个没坐稳摔下马背去,他顿时摸摸鼻子,心说林静月莫非还在记恨他利用林家客船当幌子的事。

    ***

    那天之后,陆彦泽果然如他所言,林静月每每出门都一定要陪着她。有一次,林静月想上街买样东西就回来,便没有告知陆彦泽,结果还没出门就被陆彦泽截住。陆彦泽也没说什么,就是拿他那双眼睛淡淡地盯着她看,看得她莫名心虚气短,然后自己乖乖认错,以后出门必要向陆彦泽报备。

    而她与贺芊芊也跑禅山寺跑成了习惯,除了帮着禅山寺的师傅们照顾那些孤儿之外,还常常同他们一起带着做好的食物下山去帮助灾民。没去禅山寺的时候,她和贺芊芊便到青川府里设的粥棚里帮忙给妇孺施粥。

    一日,林静月和贺芊芊如往常一般各在一个粥棚里帮忙给一群妇孺施粥时,忠王突然来了。一看见林静月,忠王顿时双眼一亮,兴奋地跑进她所在的粥棚里找她,“林大小姐。”

    “咦,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林静月边将锅里的粥底全刮给最后一个孩子,然后问忠王道。

    自那日忠王放了林静月和贺芊芊鸽子之后,林静月已有好久没见过他了。她近来听林玄奕说,忠王总算有了青川赈灾正使的自觉,每日跟一众官员学着如何治理灾区。加上曾经与灾民一起流浪的经历让他触动极深,是以他一投入赈灾工作之后便事事亲力亲为,数次前往偏远乡村视察赈灾情况,严厉监督赈灾官员的赈灾工作,还在魏宁的支持下处置了两个侵吞克扣赈灾粮食的官员以儆效尤。不过短短十几日,青川便有了关于忠王的美言在四处流传,更有人编成了童谣让孩子们在街头巷尾传唱。

    一向不靠谱的忠王突然这么靠谱起来,林静月还真是很惊讶,不过也为忠王感到高兴。在她看来,忠王虽然单纯贪玩还有些笨拙,但怎么也比燕王之流强上许多,至少忠王是绝对不会想着利用青川赈灾之事为自己谋求好处。

    “我过来看一看这边施粥的情况如何。”忠王边说边看向站在粥棚的陆彦泽道,“咦,阿泽,你也在这里啊。”

    “嗯。”陆彦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忠王只向陆彦泽随意地这么打了声招呼,就凑到林静月身边,献殷勤道,“林大小姐,上次爽约真是不好意思,都怪魏宁不提前说一声,一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拎着走了,害我连派个人跟你告罪都没办法。不过我明儿得空,我们再一起去禅山寺如何?”

    一旁的陆彦泽挑了挑眉,林静月已经随口答应,“好啊,我和芊芊明日正要去禅山寺——”

    就在这时,只听“咔嚓”几声响,他们所在的粥棚突然整个塌了下来,陆彦泽还未来得及护住林静月,林静月已被身边的忠王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出了粥棚,正好撞进了他怀里,他立刻就带着林静月闪退出去。忠王却是粥棚榻下的梁木和铺在棚顶的稻草迎头砸趴在地上,断木乱草落了一地,激起一片尘埃。

    “忠王殿下!”林静月惊呼着扑过去看忠王,陆彦泽也立刻上前去查看地上的忠王伤势如何。

    周围的灾民都被吓了一跳,全都拥了上来帮忙清理断木,在旁边粥棚里帮忙的贺芊芊也跑了过来,问林静月道,“月表姐,你没事吧?”

    林静月没回答,她正和陆彦泽一起把地上的忠王扶起来,幸而这个粥棚搭设得极简陋,忠王虽被砸了个头破血流,但意识还十分清醒。

    “王爷,你没事吧?”林静月担忧地问他。

    “哎呦,这是谁搭的豆腐渣粥棚,老子要找他算账!”忠王捂着受伤流血的后脑勺,反问林静月道,“林大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没事。”林静月眼圈莫名就红了,危急关头忠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将她推出去,而不是自己闪躲,这如何能不令她感动。“多亏王爷救了我——”

    “唉唉唉,你别哭啊。”忠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林静月道,“你救过我,我救你本就是应该的。”

    一旁的陆彦泽有些郁闷地回想了一下,他救了林静月这么多次,怎么没见林静月感动得哭过?

    “我们还是先回去给忠王治伤吧。”贺芊芊提醒道。

    “对,对,”林静月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人将忠王送回他们暂住的院子里治伤。

    魏宁得到消息也赶过来,一边骂骂咧咧地教训着忠王不让他省心,一边亲自帮忠王包扎着伤口。

    在林静月担忧又感激地在一旁给忠王各种端茶递水时,陆彦泽走到她身旁低声道,“你跟我来一下。”

    林静月便放下手中的茶碗跟着他走出屋去,问,“怎么了?”

    “我让人查了一下那个粥棚,有人在四根支柱上动了手脚,粥棚才会塌。”待四周无人时,陆彦泽才对她道。

    林静月一楞,她偏头看着陆彦泽,问,“有人要害忠王?”

    “我看是要害你,”陆彦泽微垂着眼帘看她,道,“忠王去那粥棚本就是意外之举,之前不是有人买通了我的手下差点害了你么?”

    “你查出来是谁要害我了么?”林静月皱眉问。

    “多半是宫里那位。”陆彦泽淡淡道。

    “还真是阴魂不散。”林静月沉着脸道,其实她不用想也能知道,除了燕王和韩贵妃还有谁会这般恨她,只是想不到却连累了忠王。

    “所以你以后出门要更加小心,一定要时时刻刻不离我左右知道么?”陆彦泽强调道,“他们这一次不得手,以后一定还会找机会对你下手的。”

    “知道了。”林静月闷声回答。

    到了第二天,林静月和贺芊芊按原先安排好的计划带着米粮去禅山寺看望那些孤儿,在半路林静月看见有卖果子的小贩便下车想买些果子带给那些孩子。

    突然,林静月听见等在马车上的贺芊芊惊呼一声,“你头上!”

    林静月条件反射地迅速抬头,就见一个花盆从天而降直冲着她砸来,她还未及反应,就有一人将她拦腰抱起,抄在怀中闪到一边。几乎同时,那个花盆狠狠地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花盆里的土散了一地。

    林静月被陆彦泽抱在怀里,惊讶地看着那个花盆,她真没想到那些藏在暗处想害她的人这么大胆,昨天未得手,今天又这么明目张胆地向她动手。

    她又抬头去看花盆落下的那个屋顶,陆彦泽在她耳旁淡淡说了句,“跑了。”

    “你为何不追?”林静月楞楞看他。

    “我追了,谁来保护你。”陆彦泽理所当然地道,“放心,我藏在暗处的手下会去追的。”

    “咳咳……”坐在马车上的贺芊芊轻轻咳了两声。

    林静月这才反应过来她还被陆彦泽抱在怀里,一整条街上的人都正看着他们。她脸上微红,立刻挣扎着从陆彦泽怀里跳下来,钻进了马车里,连果子也忘记买。

    “月表姐,没伤着吧——”贺芊芊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背脊一僵,再次感觉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地杀气,她顿时就绷直了背脊。

    “没有,”林静月觉得贺芊芊的表情有些僵硬,“你怎么了?”

    “没事。”贺芊芊硬扯出一个笑容,没敢说陆彦泽正在瞪着自己。

    “芊芊,我看我身边最近挺危险的,你还是暂时别与我一起出门了,免得牵连到你。”林静月叹口气道。

    “那怎么行,”贺芊芊认真地坚持道,“就是危险,我才要陪在月表姐你身边,万一你有事,我才能帮忙——”

    她话刚说完,又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她忍不住转头看了车窗外的陆彦泽一眼,她说错什么了么?

    林静月叹了口气,心说一早出门就天降花盆,干脆以后自己少出门避祸算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花盆只是这一天的开始。

    之后,她们从禅山寺出来,林静月正要上马车时,拉车的马居然蹶起蹄子差点踢到她,幸而陆彦泽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林静月抱在怀里躲了开来。

    后来,陆彦泽检查了一下拉车的马,才发现不知是谁绑了只马蜂在马尾巴上,马蜂蛰疼了马后腿,马才会突然蹶蹄子。

    最后,他们三人回到暂住的院子里时,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一条毒蛇,幸而陆彦泽身手快地一手将林静月抱在怀里闪开,又随手甩出一根树枝将那毒蛇钉死——

    自那天之后,林静月无论出不出门,总是会遇上各种各样麻烦,在灾民村里被恶狗追,路过某个正在修建的房子时,从房顶落下的木石砖块,树上掉下的毒虫毒蛇,半路挖好的陷阱……

    每一次都幸亏陆彦泽眼疾手快地把她抱在怀里躲开,于是青川府的大街上,众人常常看见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以各种方式,各种姿势抱着一个姿容妍丽的绝色女子“又跑又跳”,仿佛是打了八百年的老光棍终于娶到媳妇一般。

    全程围观的贺芊芊,已对陆彦泽每次“救”林静月的方式麻木了。

    林静月真是相当郁闷,这个躲在暗处想害她的人简直是无孔不入,就差没在她饭菜里下毒,没闯进她卧房里来勒死她了。她不禁要纳闷锦衣卫办起事来何时候这般不麻利了,这些个想害她的人简直是无处不在,如此大胆不应当极容易抓到么。

    就连负伤的忠王听了林静月的遭遇,都忍不住吐槽锦衣卫太没用,还拍胸脯提议道自己来当林静月的护卫保证保护林静月周全。

    可惜,他胸脯才拍到一半,却是被魏宁不留情面地打断,表示他要是养伤养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去干活,青川赈灾还有一大堆公事等着他去办,没空让他当什么护卫。

    林静月这才想起来问魏宁,“魏督主,你孙子呢?”

    她原还以为到青川来会见到小猴子,结果一直都没看见。

    “送回京城了。”魏宁吊而啷当地回答。

    “为何?”林静月有些奇怪,“孙子这么可爱,它陪着你不是挺好的。”

    “唉,别提了。”魏宁摇摇头,叹气道,“那家伙太不老实了,有一日自己偷偷跑出去摘野果,结果野果没摘到,差点被这里的灾民给捉来煮了吃。我想想最近这么忙,也分不出人手侍候它,就丢回京城了。”

    林静月默默在心里吐槽,身为猴子还要人这么侍候,难怪会差点被难民煮来吃。

    “林大小姐,你喜欢猴子啊。”忠王又巴巴地凑上来献殷勤道,“我回京城给你弄一只,保证比魏宁他孙子可爱乖巧一百倍——”

    站在不远处看着林静月和忠王的林玄奕莫名地叹了口气,忽然转头问身边的贺芊芊道,“表妹啊,如果陆世子和忠王殿下,让你选一个嫁,你想嫁给谁?”

    “表哥为何如此问?”贺芊芊吓得瞪大眼,“你明知我,我……”

    明知她是贺氏挑给林玄宵的。

    “如果,我说如果,我只是打个比方。”林玄奕赶紧摆手解释,又问道,“你觉得他们两个谁才是良配?”

    “这——”贺芊芊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论品性,他们二人都是极好的,但论起才干来自是陆世子远胜一筹。”

    “唉,是这样没错。”林玄奕又叹了一口气道,“忠王身份虽尊贵,但一直是个闲散王爷在朝廷毫无建树。陆世子虽无实职却深得皇上看重,可他性情过冷,朝廷上下得罪文武大臣无数,是皇上身边的铁杆孤臣。倘若皇上能够千秋万代便罢,若是不能,怕是陆世子日后会不得善终。真与他上了一条船,林家怕也会不得善终啊。”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一条船上的?”一个清冷冷的声音在林玄奕身后问道。

    林玄奕吓得一下跳起来,回头就看见陆彦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将他方才所言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张了张口,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挽回才好。

    陆彦泽已用警告的眼神冷冷刮过他与贺芊芊的面颊,然后走过他的身边,去找林静月了。

    其实林家这次依靠着陆彦泽避祸,的确已经与陆彦泽上了同一条船。可林玄奕是个脑筋活络总喜欢往远处想之人,避开了眼前之后,他一考虑到以后就觉得不太好,便考虑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再另攀个高枝做退路。

    可是单看陆彦泽方才那个冷冰冰的眼神,林玄奕就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早就被陆彦泽看穿了,她干笑两声,再次低声问贺芊芊,“表妹,你现在觉得忠王和陆世子谁是良配?”

    “陆世子。”贺芊芊斩钉截铁地回答。

    ***

    第二天,青川府获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离青川府极远的一处受灾村庄发现了瘟疫。大灾过后由于死的人太多,尸体处理不当造成水源污染等问题,极容易发生大规模的瘟疫。为了避免疫情扩散,不得已之下,忠王等人只能派人将那个暴发瘟疫的村庄隔离起来,又急召附近的大夫来商量医治瘟疫的对策。

    古来瘟疫便令人闻之色变,而些每一种瘟疫的治疗方法都不一样,而且一般面对大规模暴发的瘟疫,由于缺医少药之故,一般都是将感染了疫病之人直接隔离起来,杜绝接触感染源。而染了瘟疫而死的尸体必需全部烧毁。这种做法虽然残忍,但的确是现在有的最为有效的治理瘟疫的办法。

    瘟疫一起,青川开始人心惶惶,灾民们总担心着自己身边会不会隐藏着得了瘟疫的病人,于是每个村庄的村民都自发地组织起来检查每家每户的人,发现有异常者,立刻隔离。大部分得了瘟疫的病人,知道自己的病症极难治好又易传染为了家人和他人着想,都自愿被送往隔离村,也有小部分的染了瘟疫的人叫嚣着不肯就范,最后只能被强制送去隔离。

    一连半个月,青川的气氛都变得极沉重。青川百姓们,每天都在恐惧和与亲人离别的伤痛中煎熬着。其实如今得了瘟疫的只是极小一部分的人,也得到了迅速的隔离和控制,但自古瘟疫的可怕传闻已吓坏了众人。有时候未知的恐惧和猜测原比瘟疫更为可怕。

    其它省份得知了青川瘟疫之事纷纷发下公文下令锁关,不得让青川灾民流入,免得将疫病传入。冯誉书不再只利用红姐们的船帮采购粮食,也开始大量采购药材来应对青川的瘟疫。

    贺氏听说了青川瘟疫之事后,也写信来让林静月赶紧离开青川回临州。林静月倒是不怕自己会感染瘟疫,但她担心贺氏身体不好若再因她而忧心伤身就更糟糕了,于是对于回不回临州便有些犹豫不决。

    她接到贺氏的信的第四日,在陆彦泽陪着她和贺芊芊从禅山寺回青川府的半路上,遇见一个小姑娘跪在路边哭天喊地地卖身葬父。这等事情在青川灾区已是屡见不鲜,灾民受了灾无计可施之下卖儿卖女更是常事。林静月和贺芊芊每每遇见都会施舍银钱让那些可怜的灾民埋葬自己的亲人。

    于是林静月便像往常一样让车夫停了车,自己下了车去看被人群围着的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梳着一根大辫子,脸上虽脏,但能看出相貌极是俏丽,特别是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特别机灵动人。

    是以,围观人群里便有几个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正在调戏她,一会儿问她父亲是不是得瘟疫死的,小姑娘连忙说不是。一会儿又问生得这么漂亮有没有生过孩子,小姑娘也连声说没有。还有人动手动脚就要上前去扯她,小姑娘急得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含满了泪花。

    “让开!”林静月自己就曾受人欺凌,是以最看不过别人欺侮弱女子了。

    她这么冷冷一喝,众人顿时全都转头向她看去,就见她生得姿容妍丽,楚楚动人,那几个混人顿时双眼都放出了光。可又看她身上穿着打扮不俗,绝不是好惹之人,便也不敢有所动作。

    林静月看都懒得看那几个流氓一眼,上前直接就将一锭银子放在那小姑娘面前,然后温声道,“去葬了你父亲吧。”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那小姑娘连连给林静月磕头。

    她磕完头正要伸手拿银子,旁边却有一个男人伸手要抢那锭银子,结果他的手刚刚伸出来,就被陆彦泽一脚踩住。

    “哎呦!我的手!”那人痛叫着想要抽回手。

    陆彦泽却是踩在他的手上纹丝不动,然后对着林静月淡淡抱怨道,“我不是说了,不要随便离开我身边么?”

    林静月看着那痛叫着的男人心头一乐,正要说话时,人群里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身子一晃,脚下一歪就一脚踩在那小姑娘父亲的尸体的左手上。

    结果那尸体也痛叫一声一下坐起来,“哎呦!我的手!”

    围观人群全都被吓了汗毛倒竖退开来老远,林静月更是一吓得一蹦老高,差点自己蹦陆彦泽怀里。然后众人又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向着那小姑娘和那“尸体”开骂,“骗子!骗钱!”

    那“尸体”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就站起来开溜了,那小姑娘却是眼珠一转,突然拿出一件衣服直接往林静月身上一抛,嘴里大喊道,“这是瘟疫病人穿过的衣服!”

    陆彦泽迅速往林静月面前一挡,那件衣服一下盖在了他的头脸上,等他扯下那件衣服时,那小姑娘已经跑得没影了,看身手竟是身怀武艺之人。

    “快扔掉!”林静月已是脸色大变地提醒陆彦泽。陆彦泽看了手中的衣服一眼,随手一扔。

    “我们快回去找大夫看看——”林静月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周围很静。她转头环视了一遍周围众人,就见方才那些围观之人全都退得离她和陆彦泽老远,但又不肯走开,用一种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陆彦泽。

    “大,大爷,你,你能不能松开我的手……”还被陆彦泽踩着手的那个男人颤抖着说道。

    陆彦泽轻轻抬起脚,那男人立刻就一脸畏惧地跑出老远,站在周围众人间一起用同样戒备的眼神看着陆彦泽。

    “送他去隔离村!”不知是谁先喊了第一声。

    “对,他碰了瘟疫病人的衣服,一定会被感染,要立刻隔离起来!”有人跟着喊道。

    “对,把他隔离起来!”

    “关起来!”

    “关起来!”

    周围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喊。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林静月顿时气愤道,“只是碰了一下而已,他又不一定会染病,现在他什么事都没有,怎么能把他送进都是瘟疫病人的村子!”

    若真是如此,万一陆彦泽本来没事,去了也会染上瘟疫而死的。

    “刚才那小姑娘都说了那件衣服是瘟疫病人穿过的!”有人高喊道,“他碰了,就一定会染病!”

    “谁说碰了就一定会染病的!”林静月气愤地喊回去,“你们当中不也有亲人得了瘟疫,你们和他们一起生活过,怎么你们就没事?我们有因为你们与瘟疫病人一起生活过就把你们关起来么!”

    “可我们也是先被单独关起来一段时间才放出来的!”有人喊道。

    “既然是单独关起来,为何你们一开口就要把他送进都是瘟疫病人的村子!”林静月大声道,“难道你们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么!你们知不知道他为青川做了多少——”

    “别说了。”陆彦泽却是阻止林静月道,“等魏宁他们过来吧。”

    早已有跟在暗处的锦衣卫去禀报魏宁他们了,等在马车上的贺芊芊冲着林静月担忧地喊了一声,“月表姐!”

    “你别过来,就在车上等着。”林静月对她喊道。

    陆彦泽对林静月道,“你也离我远一点,万一有事,你也被传染就不好了。”

    “我才不要。”林静月满眼泪花地哽咽道,“你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件衣服碰到,我就算感染也是我活该,都是我连累了你。”

    “别胡说。”陆彦泽淡淡道,“保护你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林静月的眼泪顿时就吧哒吧哒的掉下来。

    不过片刻,魏宁,林玄奕,还有忠王,甚至就连陆彦泽的弟弟,与林玄奕同为赈灾副使的陆彦鸿都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阿泽,怎么回事?”忠王一到就急急着要走过来。

    “别过来。”陆彦泽阻止他,又对众人道,“详细的,想来我手下都已经跟你们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魏宁和林玄奕互看一眼,魏宁皱了皱眉道,“可是你只是碰了那衣服一下,又不确定一定会染病,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把你送去隔离村。再说就算真的染了,我已派人从京城调派几名御医来,说不定他们能治,先将你单独关起来观察一阵子好了。”

    陆彦泽没说话,魏宁又有几分为难道,“但是既然要把你单独关起来,衣食自是要分开,衣物和碗筷也要单独处理。我们最近因为瘟疫之事快忙死了,根本分不出下人去照顾你,而且这青川的下人也不是我们带来的,怕也未必愿意去照顾你这个病人——”

    那些灾民百姓被隔离的时候都是家人在照顾,陆彦泽他们到青川来是赈灾的除了手下自然是不可能带一大帮下人伺候,衙门里的下人都是到青川之后才临时雇来的,本也没多少主仆之谊。而且,又有谁愿意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照顾一个可能得了瘟疫的非亲非故之人。

    而且,别说是这些非亲非故的下人了,林静月看了一眼一脸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陆彦泽的陆彦鸿,有时候就连亲人在危急关头都会袖手旁观。她道,“我去照顾他!”

    “这怎么行!”林玄奕还没说话,忠王先跳起来,“怎么能让你去,万一你也染上病怎么办!要去也是我去——”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魏宁一拎脖子提走,“你去什么去,你是青川赈灾正使,你去了谁来赈灾啊?”然后丝毫不给林玄奕说话的机会,就对林静月独断道,“就这么定了,你去照顾他吧。”

    “月儿——”虽然魏宁这么发了话,但林玄奕一向怕贺氏,怎么敢随便让林静月去冒险。

    林静月却是对林玄奕摆了摆手,坚定道,“大哥,陆世子是因我才遭此劫,本就该由我来照顾他。你若不让我去,我马上就把地上那瘟疫病人的衣服穿身上!”

    她此言一出,周围众人都震惊地看着她,心说想不到这小小姑娘居然这般有情有义。陆彦泽偏头偷偷瞅了林静月一眼,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见林静月态度如此坚决,林玄奕知她性子一向极拗,也不好再说什么,终也只能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那便由你。”

    既然已做了决定,魏宁就立刻命人在青川城外寻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庄子,把陆彦泽和林静月打包一起送进去,又命锦衣卫的人守在周围,一旦陆彦泽或者林静月有事立刻向他禀报。

    林静月和陆彦泽被送进那院子时,忠王和贺芊芊简直就是根本哭丧,特别是忠王,哭得跟死了娘一样惨,还再三向林静月保证一定会常常来看她,京城派来的御医一到,就请他们过来。

    林静月交代林玄奕帮她照顾好贺芊芊,她又让陆彦泽和她一起写了封信让林玄奕给贺氏送去,骗贺氏说她同陆彦泽早有约定,陆彦泽要带她去看丰州的烟霞湖,所以她已与陆彦泽一起离开青川四处去玩了,让贺氏不要挂心。又让林玄奕交代送信的红姐他们帮忙扯谎,顺便再帮忙四处买些特产免得以后穿帮。

    这一切都做好之后,林静月才安心地和陆彦泽住进那座小院里。进了那座小院,她却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说了是要把陆彦泽单独隔离起来,而她帮忙照顾,怎么是把她和陆彦泽往同一个院子里一塞就了事?

    但她也没有多问,毕竟问了好像她在嫌弃陆彦泽没有被关起来,怕自己被传染一般。她还是安心地把院子里的一切都打理好,虽然她活了两世基本都是被人伺候着的,不过也曾吃过不少苦头,所以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再顺便照顾陆彦泽也是好事。

    只不过住进去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她不会煮饭——

    当她一脸尴尬地去向陆彦泽说明这个问题时,实在是相当不好意思,毕竟她拍着胸脯说要照顾他的衣食住行,结果连煮饭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

    幸好,陆彦泽独自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煮饭这点小事还是会的。于是,他把方法教给林静月,然后在当天晚上,他吃到了一碗夹生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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