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两只争宠 + 快意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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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午时分，千帆在夏家的露天花园会见了匆匆赶到的楚浩。楚浩把卫兵留在门外，只身一人进门。而千帆这边，她本人端坐在高背椅子上，身后站着小墨和夏晨。两人均是英俊的令人移不开眼的少年，又带着锋利的锐气，警惕地注视着楚浩。
出身大家族、在军部机要部门任职、见惯大风大浪达官显贵的楚浩，在两个少年的逼视下，居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那种感觉就像是，如果他说错一句话，或是流露出一丝对千帆不利的意思，两个少年就会化身猛虎，将他撕成碎片。
夏敏摒退机器管家，亲自奉茶，笑语吟吟地端至楚浩面前：“楚上校，请用茶。”
楚浩感到一缕春风迎面而来，心中感叹，想不到，这位在军部被传成是伊奥兰母老虎的女子，反而是最温柔最好相处的人。
其实呢，是夏敏对某人有兴趣时，就会表现的格外温柔。楚浩风度翩翩，阳光英挺，正是夏敏喜欢的那种类型，再加上她想从他口中套出一点信息，所以招待的格外殷勤。
千帆看在眼底也不点破，相处那么久，她已了解夏敏的性情。被夏敏温柔假象所迷惑的人，下场通常都很惨。
几句寒暄之后，谈话进入正题。楚浩说：“我已经看了警方的调查资料，这帮杀手来自黑芒星。黑芒星被称之为犯罪者的天堂，星际三大杀手组织的总部都设在那里，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千帆浅浅抿了口茶，说起来，夏敏泡茶的手艺还是她传授的，以前夏敏泡的茶简直就是糟蹋茶叶。
“何必这么麻烦？”千帆不咸不淡地说，“真要调查的话，只需查查某人的资金流向不就行了吗？”
楚浩眼底闪过精光：“你是说……”他没有说出那人名字，但已心知肚明。
千帆放下茶杯，用轻飘飘的口气说：“除了她外，我想不出第二人会如此心狠手辣，要置我于死地。”她语气微顿，长长叹了口气，无限怅廖，百转千回的令在场几位男子的心都悬了起来。
只听她继续说道：“想当初，我离开凌家时，凌睿给了我保证，但那保证不值一文；后来，你也给了我保证，事实证明，这保证又成了空纸白文。我想，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保证了。”
语气轻柔平和，没有指责，也没有抱怨，却透出一种深深的失望和苍凉。仿佛，这天下尽负了她，她孑然一身，伤痕累累，孤独前行，从此再不敢相信任何承诺。
楚浩只觉心底涌现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还有一种军人荣誉被质疑的羞愧，他刷的站起身来，认真严肃地说：“凌小姐，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带上军帽，行了一个端庄的军礼，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楚浩的背影消失，千帆收回脸上的凄楚神情，一抬头，见两少年正关注地看着自己。
夏晨：“千帆小姐，你可以不相信他的话，但请一定相信我的承诺！”
小墨：“小帆，答应你的三条，我一定能做到！”
千帆顿时风中凌乱，拜托，不过是做戏，两位不要太当真好不好？
还是夏敏最先反应过来，噗嗤一笑：“两只呆瓜，千帆是故意说给楚浩听的。来来来，有这个闲心，不如来帮我收拾桌子。”
“叫机器管家来收拾吧！”夏晨回道，飞快地来到千帆面前，问道：“要回房吗？”
话音未落，一只手插入他和千帆之间，小墨以一种绝不相让的气势，把手摊在千帆面前：“小帆，我送你回房！”
夏晨一记眼刀杀了过去，伸出手来：“老规矩，石头剪子布！”
刚刚还令楚浩上校感到杀气腾腾的两少年，此时犹如孩童一般，玩起了石头剪子布，只为争夺送千帆回房的权力。
说是“送”其实是“抱”，千帆的轮椅被压在废墟下面，好容易收拾了出来，却出了点故障，送到乔森那里检修去了。
千帆一向倚仗的R7和轮椅双双罢工，行动极不方便，却暗喜了夏晨和小墨，照顾千帆成了一项福利，两人各不相让，争的头破血流。
夏敏暗暗叹气，充当透明背景，唤来机器管家收拾桌子，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去。眼不见心不烦，年轻人啊，令人嫉妒啊！
千帆则是哭笑不得，只得祈祷乔森早点修好R7和轮椅。
这次，夏晨赢得了胜利，抛给小墨一个洋洋得意的眼神，转身弯下腰，一只手横在千帆腿弯，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小心翼翼地抱起。
千帆心想，我还没说要回房吧？可是抬眼看见少年近乎虔诚的喜悦神情，到了口中的话又收了回去。
小墨愤怒地跟在后面，指尖的利刃，伸出来又收了回去，终是没有胆量，当着千帆的面对夏晨动武。
两人间的明争暗斗到了晚上，终于上升到武力阶段。
千帆在护理小机器人的帮助下，刚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忽然听见外间传来打斗的声音。又是那两只，越闹越不像话了！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吩咐护理小机器人抱她出去。
“住手！”一声叱喝，卧室里正在缠斗的两人刷的分开身影，相持两侧。小墨指尖寒光闪烁，沾着血迹，夏晨手中握着匕首，英俊的脸上被划出一条血痕。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先动手的？”千帆动了怒气，这两个家伙，怎么那么不懂事？
两人谁都没开口，只是杀气腾腾地怒视对方。护理小机器人把千帆放在床边，转回墙角，充当摆设。
“夏晨，你一向稳重，怎么也像孩子一样，跟着小墨胡闹！”千帆首先质问夏晨，其实看见夏晨脸上的那道血痕，她很是心疼，却没有表现出来。
被千帆这么一说，夏晨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收回匕首，低声回道：“小墨他不肯离开这间卧室。”
千帆一下子明白过来，严厉的目光射向小墨，小墨收回了爪子里的利刃，低声回道：“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够了。”千帆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先去阳台上吹吹冷风，等明白自己错哪里了，再回来吧！”
桀骜的少年深深看了千帆一眼，一言不发地掉头离开。
千帆向夏晨招手，示意他过来。夏晨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只裹着一件浴巾的曼妙娇躯，一时间口干舌燥，心慌意乱，不敢抬眼。
“你若是想一直跟在我身边，就好好练习一下定力吧。我双腿不能行动，这样身不由己的狼狈样子，总是有机会被你看到。”
淡泊透彻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凄凉。夏晨只觉心疼，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他慌乱地说：“不，你的样子一点都不狼狈，只是太美……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最后一句，声音低的几乎不可耳闻，千帆浅浅地笑了，纤纤素手抬起了少年的下巴，只见他俊脸通红，长长的眼睫毛低低垂着，不敢看她。
她伸出另一只手，怜惜地拭去他脸上的血痕，柔声问：“告诉我实话，你和小墨动武，除了他不懂事想赖在我房间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少年低垂的眼睫毛慌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看穿了心事。千帆也不催他，就这样抬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的脸朝着自己，不许逃避。
经不起这种对持，不过几秒，夏晨便败下阵来。他低声回道：“我承认，我是有些嫉妒他，他身手那么强，生的又那么好看，我是担心，你会更喜欢他。”
原来如此，他是在担心失宠啊！千帆唇角漾起了然的笑意，收回纤纤玉指，松开了夏晨的下巴。
夏晨松了口气，随即又羞愧地抬不起头来。耳边响起千帆犹如春风般轻柔的声音：“夏晨，你只需记住一点，永远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少年愕然地抬头，接触到一双可以融化冰雪的温暖眸子。千帆接着说道：“在我孑然一身的时候，你来到我身边，帮我打开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门，你永远都不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是我信任的朋友，最忠诚的伙伴，最倚重的下属。”
她把温软的手贴上他的掌心，和他相握：“你曾发誓，永远忠诚于我，那么现在，也让我献上自己的誓言，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于你。”
夏晨只觉眼角发热，有温热的液体就要涌出。虽然，这和他最想听到的话有所不同，但能得到她这样的承诺，他已是死而无憾。
“我……”他有些哽咽，话语不能完整，好容易才控制住翻涌的情绪，抽了下鼻子，掩饰地笑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千帆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他，温柔地微笑。
“我会努力处理好和小墨的关系的。”夏晨信誓旦旦地说道，神情坚决，一扫先前的脆弱。
“那我就放心了。”千帆流露出欣慰之色，“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不需要我多说。”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对了，我去帮你把衣服找来。”夏晨跑到浴室把千帆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捧了出来，看到少女的内衣物时，他心胸坦荡，再也没有先时的窘迫和不安。
她说，她的双腿不能自由行动，所以今后，他少不了这样贴身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她说，他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所以今后，他一定要有定力，不能再为她的美丽心旌荡漾。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无怨无悔，哪怕低到了尘土里，也会开出花来。因为这种默默的幸福，这种溢满心胸却无法分享的欢喜，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2
送走夏晨，千帆换上衣服，抬眼看见外面阳台上，一个身影孤零零地站着，不由头疼，还有一只正等着她处理呢。
这一只和夏晨不一样，无法好好讲道理，就先冷处理吧。这么想着，千帆熄灭了灯，掩着被子睡下。
她真的很累，从早上醒来后就没休息过，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她被一阵风雨敲窗声惊醒，坐起身来，看见外面闪电雷鸣，风雨大作，忽然想起，那只还在阳台上罚站呢！
急忙唤来护理小机器人，把通往阳台的门打开，放人进来。只见小墨浑身淋得湿透，原本一头飘逸的银发成了落汤鸡毛，一缕一缕地向下滴水。
他注视着千帆，金眸宁静，既没有被责罚的不满，也没有被淋雨的可怜。仿佛，他仅仅是执行了一个命令，她让他去阳台上站着，他就去站着，仅此而已。
千帆忍住心软，板着脸问他：“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不知道。”
死不认错的家伙，千帆简直想一巴掌把他抽回阳台继续淋雨去。她教训道：“第一，晚上我要睡觉，你不能赖在我的房间不走！第二，你不应该和夏晨动手！第三……”
千帆说的顺口，忽然发现没有第三，她消了下音，用重重的语气总结道：“总之，你错了，明白了吗？”
小墨茫然地点了点头，看那眼神，十有八九是不明白。千帆不想再和他计较，吩咐道：“好了，你别站在那里，把地毯都打湿了！赶快出去，回自己的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赶快睡吧！”
小墨听话地出门，千帆长长舒了口气，关了灯倒头继续睡。睡了没多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手一摸，天哪，身边多出一个人！
她刷的起身，打开台灯，只见小墨那家伙正揉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千帆气不打一处上来，怒道：“你怎么又进我的房间？”
“我洗了澡，也换了干净的衣服。”小墨笨拙地解释道，完全不知道这么听话的自己怎么又惹怒了千帆。
千帆扭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地威胁道：“滚出去，再敢摸进来，明天我就找根链子把你锁起来！”
小墨就这样又被赶了出去，千帆让护理小机器人把门反锁，这才一觉安心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上，她听到门外传来夏敏的惊叫声：“小墨，你怎么睡在这里？”
“千帆把我赶了出来。”语调平平，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我不是给你安排了房间吗？在楼上。”
“那房间离千帆太远，我不放心。”
“咦，你这是质疑我家的安全系统啊？告诉你，外面布了警戒的，院子里搭着帐篷，都住着我们的人呢！你不想住房间就算了，以后就睡走廊吧，我正发愁住不下人呢！”
听着门外的两只就要吵起来，千帆急忙唤道：“小墨！”
听见她的呼唤，小墨顾不得和夏敏吵，就要推门进来，却发现门还反锁着。护理小机器人转着轮子滚了过去，正要开门，却见门缝里探进尖锐的羽翼，轻轻一划，金属门锁就被割成了两截。
门外传来夏敏的怒喝声：“你这小子，竟敢破坏我家的门锁！”
小墨敏捷地窜了进来，砰的一声把夏敏关在门外，也把来不及闪避的护理小机器人撞了个正着。护理小机器人四仰八叉在地上，挥动着短短的金属手臂，好容易才翻过身来，恢复了平衡。
千帆又好气又好笑，隔着房门安抚夏敏：“抱歉，我让乔森帮你把门锁修好！”
不远处的库房里，正在熬夜修理R7的乔森忽然打了个喷嚏，难道是被人想了？抬眼看见对面长椅上，蓝迪正裹着毯子呼呼大睡，便走过去，踢了蓝迪一脚：“小子，怎么睡着了？让你干的活干完了吗？”
蓝迪嗷嗷大叫：“你干嘛？人家正在做美梦，夺得了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的冠军，正要上台领奖呢！”
夏府的一天，就在这样鸡飞狗跳中拉开了序幕。
千帆的房间里，小墨挪着步子来到床前。他穿着白色衬衣，下面是浅灰色的休闲西裤，千帆一眼就认出，这是夏晨的衣服。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夏晨的身材匀称修长，相比之下，小墨有些过瘦。千帆上下打量着小墨，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养胖点。
他站的位置，正好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那一线。明暗交接的光影，将他的身影分成了两部分。迎着晨光的俊美容颜犹如天使般圣洁，淡金的瞳孔清澈见底，撒着细碎的星子。
而他的肩膀以下的部分则在阴影中。看似单薄的臂膀蕴含着巨大力量，那隐藏的羽翼一旦伸展，就是致命利器，无坚不摧，攻无不克。
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奇异的矛盾体，一半是纯洁的天使，一半是残酷的魔鬼。面对她时，是一个听话的乖宠，转过身去，就是桀骜不驯的野兽。
或许，她应该感到幸运，因为能得到他如此深切的信赖和依恋。
她朝小墨招手，示意他坐在床边，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檀木梳子，细细梳理他那头略有些蓬乱的银色发丝。他的发丝晶莹细软，滑过指间有种微凉的感觉，理顺后犹如月华织就的锦缎，浮动着一层如梦如幻的柔光。
小墨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世上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享受吗？答案是当然没有。
晨光轻柔，时间似乎都放慢了脚步，唯恐打扰到这一刻的静谧温馨。
千帆为小墨细细梳好头发，柔声问道：“你昨晚想待在我房间，是担心我的安全？”
“嗯。”小墨点头。
“那是我错了，不该那么凶地对你。”千帆反省道。
“小帆一点都不凶。”小墨坚决地维护她。
千帆摇头轻笑：“好吧，我就让人在房间里给你打个地铺，正好现在这里人多，住宿紧张。”
听说能和千帆睡一个房间，小墨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
千帆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确实，她需要一个贴身保镖，她一直都过于依赖R7，事实证明，在遇到真正的强敌时，一个R7是不够的。只是夏晨那边，她需要解释一下，让夏晨不要生出什么想法来才是。
夏晨和小墨，两人在她心目中的定位已渐渐清晰。夏晨主外，是她对外的代言人；小墨主内，负责她的安全。有这两人在，她就可无后顾之忧，放手大干。
“小墨，以后不许再对夏晨动武，记住了吗？”千帆叮嘱道。
小墨乖巧地点头：“记住了，我都听你的。”
“你们两人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齐心协力。”千帆继续教导。
夏晨和小墨的关系，是她的组织中最重要最基础的关系，必须先把基础打好，才能进一步发展扩大。
当天下午，夏晨从外面办事归来，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喘口气，就见小墨一手拿着一
罐啤酒，冷艳高贵地走了过来。
这家伙不会又想生事了吧？夏晨挺直脊背，如临大敌。
砰！啤酒重重放在茶几上，一只手伸在夏晨面前。夏晨抬头，只见小墨用背书般的语调快速地说：“我们做朋友吧！”
3
MB312星位于联邦最偏远的第九星域，整座星球被赤红色的沙丘和戈壁覆盖，环境恶劣，气候严酷。白天气温高达四五十度，能够把人烤成肉干，而晚上则降到零下二十多度，能把人冻成冰雕。
这是一座监狱星球，联邦穷凶极恶的犯人们被关在这里，挖矿服役，用艰苦的劳动偿还犯下的罪恶。
驻军的主要职责是看守犯人，而对这里的军人来说，这座基地本身就是一座监狱，只有犯下大错、不得志的人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服役。
飞船在MB312星中央基地停机坪缓缓降落，一出舱门，凌可欣就被呛人的空气热浪逼得退了一步。这是什么鬼地方，基地内部都这么热！她心中抱怨着，军靴踩着扶梯，下了飞船。
地面上站着几名迎接人员，俱着全副武装、高大威武的军人。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前来办理交接手续的军官，思量是否能为自己在这里的无聊日子找些乐趣。
出发前，家主凌睿曾保证过，她只需在这里带上一年半载，等事情平息后，就把她调回去。
觉察到有几个士兵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凌可欣回望了过去，却又发现他们一个个低头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轻蔑地一笑，心中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来。不过是些身份卑微的低级士兵，终年见不到女人，能够见到她这样出身名门、优雅美丽的大小姐，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座破基地，简直因为她的到来而蓬荜生辉嘛！凌可欣觉得，他们应该挂出欢迎横幅来，再为她举办一个盛大的舞会。
办完交接手续的军官来到凌可欣面前，行了个利落的军礼，自我介绍道：“我是军部派来的监察官科林，负责你的案子。”
凌可欣正在暗叹，这座破基地竟也有这等容貌气质的军官，听到这句话，她愣了一下，反问：“我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不。”科林脸上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是刚刚开始。凌可欣，你涉嫌雇佣杀手谋杀，我宣布，你被逮捕了！”
什么？等待她的竟然是逮捕！凌可欣花颜失色，扫了一眼四周，做出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意外的疯狂举动，她居然掉头就往飞船上跑！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圈套，她必需逃出去，找大伯凌睿，寻求庇护！
“抓住她！”
身后响起科林的严厉声音，先前被她看不起的士兵蜂拥了上来，堵住她的去路。她身为S级机甲战士，身手自然不错，却敌不过对方人数众多。一番打斗下来，她被按在了地上，娇嫩的脸颊贴上了冰冷的水泥地，几双大手重重按在她的身上。
疼，很疼！她奋力挣扎，口中骂道：“滚开，别碰我，移开你们的脏手！”
咔嚓一声，一副冰冷的重力环手铐从后面扣住了她的双手，她顿觉双臂重如千斤，浑身的力气再也使不出。
凌可欣抬起头来，仇恨的目光射向科林，杀气腾腾地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逮捕谋杀嫌疑犯。”科林冰冷地回道。
“我是凌家的大小姐，凌家绝不会放过你！我发誓，有朝一日你若落在我手上，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凌可欣原本娇美的面容被愤怒扭曲，犹如厉鬼。
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凌可欣，我还没死呢，你竟然敢称自己是凌家大小姐？”
凌可欣心头一个哆嗦，循声望去，只见士兵向两侧散开，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女驶了过来，清丽的脸上带着嘲弄的微笑，正是她的死敌，凌千帆！
凌千帆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银发飘逸如仙，容颜俊美无双，桀骜的眼神中透着丝丝阴冷的杀意，只一眼，便令凌可欣如坠冰窟。
这少年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可怕！看他在凌千帆身后亦步亦趋，把凌千帆衬着如女王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一瞬间，万般滋味涌现凌可欣的心头，有震惊，有愤怒，有嫉妒，最终，是恐惧占据了上风。
“凌千帆，你……怎么会在这里？”由于过度慌乱，凌可欣一向伶俐的口齿都变得结巴起来。
千帆微微一笑：“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是最重要的人证。你雇佣杀手刺杀我，现在我要以谋杀罪控告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你，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雇佣杀手，你这是诬蔑，诬蔑！你恨我夺走了你的一切，所以想方设法诬蔑我，想害死我！我们去找大伯评理去！” 凌可欣大嚷道。
千帆轻轻叹了口气，报以怜悯的眼神：“你还没有弄清情况吗？凌睿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他知道，也是鞭长莫及。你派来刺杀我的杀手已经招供，此外，你雇佣杀手花了一大笔钱吧。这笔资金流向已被军部掌握，连同杀手组织的黑芒星本部都被特殊部队连锅端了。军部高层对这件事情非常恼火，他们决定不通知凌睿，就在MB312星对你进行军事审判，处以极刑。”
处以极刑！
凌可欣如遭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了许久，忽然反应过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他们不敢杀我，不敢！”
千帆冷笑：“人赃俱获，证据确凿，你以为凌睿还能护得住你吗？凌家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不创造价值、只会耀武扬威的败类，才会衰落。明天就要审判了，我劝你临死之前好好反省一下吧！”
说完，她转动轮椅，就要离去。
见千帆要走，凌可欣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背负着沉重的重力环手铐，扑了过来，一副要和千帆拼命的样子。小墨眼底闪现杀机，脚一抬，黑色皮靴挡住凌可欣的势头，然后再飞腿一踢，凌可欣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落在混凝土地面上，口中吐出鲜血，眼睑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不要踢死了，还要留着她参加审判呢。”千帆对小墨说，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责备。
“是。”小墨退后一步，低垂着头。
科林示意卫兵上前查看情况，两个士兵快跑上前，从地上拖起昏迷的凌可欣，一人检查了一番，回道：“伤势不重。”
科林面无表情地点头，毕竟是S级机甲战士，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千帆调转轮椅，来到凌可欣面前，抬手示意托着凌可欣的两个士兵把凌可欣放低一点。她抬手扬起一巴掌狠狠扇在凌可欣的脸上，凌可欣受疼一个激灵，睁开仇恨的眼睛。
千帆嫣然一笑：“果然没死。”
“呸！”凌可欣朝千帆狠狠吐了一口痰，却被千帆偏头避过。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千帆扬手，扇在凌可欣没被打过的另一边脸上。
“这一巴掌是以长姐的身份，替凌家管教你。”千帆斯条慢理地说：“大家族的女子，即使是落魄，也要有风度，怎么能学泼妇吐痰？”
凌可欣哪能听得进去这些，她恶毒地骂道：“你不过是个废人，哪轮到你来教训我！残废！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摸不得机甲的废人，我要是你的话，宁愿早点去死，也不会这么窝囊地活在世上，浪费资源！”
这番话恶毒无比，小墨神色一变，冰冷的杀意散发了出来。就连通过监视屏幕，远程注视着这一幕的楚浩，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凌可欣需要吃点苦头。”他在监控耳机中对科林说。
“明白。”科林轻声回道，对拖着凌可欣的士兵做了个手势，士兵会意，两人齐齐动作，只听咔嚓两声相继响起的错骨声，凌可欣的左右手臂被生生卸掉。
这一瞬，凌可欣痛的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要不是身体还被托着，整个人都要蜷缩到泥土里了。
剧痛之中，头顶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声声入耳，敲击在灵魂之上，引发精神世界被摧毁的颤栗和绝望。
“你不会明白，我永远都是凌家的大小姐，无论我是风光无限的机战女神，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无论是身处高高在上的云端，还是跌落黑暗的深谷。这是一种心境和气度，贫贱不移，百挠不屈，为了一丝信念，一丝微弱的光明，可以九死不悔，奋斗不息。你永远都不会懂，因为你的世界中，只有浅薄无知的嫉妒，只有浮世表面的虚华。”
留下这番话，千帆转动轮椅，傲然离去，小墨紧随其后。在场士兵注视着她的背影，立正行礼，敬意油然而生。
千帆进入基地为她安排的下榻场所，楚浩已在客厅等候。她还没进门，楚浩便迎了出来，口中道：“抱歉，今天我实在不方便出面。”
大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极其微妙。楚家和凌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凌可欣这件事，是楚浩和某人在私下运作，一切都是以军部的名义，家族并不知情。逮捕凌可欣，身为楚家子弟的楚浩不方便出面，只派出了得力手下科林。
“没关系。”千帆报以理解的微笑，“你能为我安排这些，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楚浩还是那番义正言辞的老话：“我受人之托，自然要保护千帆小姐的安全。这次刺客事件，真是太抱歉了，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明天就把凌可欣移送到战神星军事法庭总部，这次证据确凿，定会判她重罪！”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小心观察千帆的脸色：“刚才我听见你告诉凌可欣，说明天要对她判处极刑，可是MB312星的军法裁判所没有判处极刑的权力，而且我们也没有这样的安排……”
“我知道。”千帆打断他的话，淡淡回道：“我只是吓吓她而已，不必当真。”
楚浩轻轻松了口气，要是千帆坚持要求就地处决凌可欣，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家中手眼通天的那位这两天失去联系，想必是飞船进入了电磁混乱星域。就他一个人，想在不惊动家族的情况下，杀了凌可欣，还真不容易。
等送走楚浩后，小墨按捺不住杀机，向千帆请命：“让我去杀了凌可欣！”
千帆专注地注视着他，反问：“你真的愿意为我手染鲜血？”
那晚小墨为了救她，连杀了十几个人，但那是出于自卫，和此时情形有所不同。他失去记忆，纯洁犹如白纸，她并不愿意，把他培养成一个杀人机器。所以心中犹豫，故有此一问。
小墨不羁地一笑，金眸璀璨，声音低沉，犹如誓言：“愿为你血染星河。”
这句话分量太沉，千帆禁不住心微微一跳，低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调转轮椅：“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走吧，去瞧瞧乔森那边的进展。”
她此次前来MB312星，随行人员是小墨和乔森。夏晨也很想跟来，可惜伊奥兰的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
基地为她安排的是一个三居室的套房，她、小墨、乔森正好一人一个房间。小墨作为贴身保镖，和她住进了一个房间，至于乔森，一抵达基地，就在她的示意下窝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过。
一开门，就见乔森正坐在书桌前忙碌，面前亮着十几个光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符流，桌子上摆着复杂的仪器——这是他的宝贝箱里的东西。
“怎么样？”千帆问道。
“一切顺利！”乔森回头给她一个OK的手势，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好久没干过黑客勾当了，这座基地的电子防御系统老旧脆弱，用的还是我那个年代的加密体系，哈哈，正好给我拿来当练手！”
“别得意的太早，机会只有一次，我要万无一失。”千帆冷静地提醒道。
乔森朝她瞪眼：“你是在怀疑我吗？你竟然质疑我的水平，我要抗议，我要罢工，我不干了……”
千帆不理会老男人的聒噪，转头对小墨说：“我要交代你一个任务。”
小墨的眼睛刷的亮起来，“什么任务，要我摸进监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凌可欣吗？这个任务我绝对擅长……”
千帆幽幽叹气：“连你都能想到，我当然不能这么做了。”
“……”小墨不解地眨了眨大眼睛，什么意思，质疑我的智商吗？
不过须臾，千帆手下的两大战将双双受伤，深感被质疑的不爽。唉，在她手下混，真不容易啊！
4
MB312星中央基地，特别拘留所。
凌可欣从昏睡中醒来，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哪里。怨恨和怒气又如洪水滔天般涌来，顷刻间淹没她的心灵。
束缚双手的重力手铐已被移除，行动恢复自由，卸掉的双臂也被装了回去，扭动时还能感到揪心的疼痛。她顾不上饥渴，肉体的疼痛，甚至是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一个人在不过八平米的牢房里来回踱步，不停地咒骂，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敌人，要对方不得好死。
监视屏幕前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堵住耳朵，不堪忍受这些污言秽语。
面临绝境时，有些人想着怎样活下去，而有些人则想着如何让别人比她更悲惨。显然，凌可欣是后者。
宾客区域的一个房间里，注视着通过黑客手段盗取来的监视录像，乔森也听不下去了，皱着眉说：“太恶毒了，真想割掉凌可欣的舌头！”
似乎只有千帆这个被咒骂的当事者没被影响，她专注地看着屏幕，冷静地下令：“开始吧！”
乔森双手迅速敲进一行指令，然后整个房间连同监控屏幕黑了下去。
同样陷入黑暗的是整座基地。
基地中央监控室里，正在打瞌睡的管理员被红色警报惊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基地竟然停电了！
不是还有备用发电机嘛！他手忙脚乱地准备启动备用发电系统，却绝望地发现，他登录不进去系统！
怎么回事，系统被黑了吗？手忙脚乱半天，才想起，系统也断电了！
怎么可能，中央系统有另外的电源，即使是停电，也足够运行十个小时！
管理员风中凌乱，彻底想不通了！
整座基地陷入一片混乱。睡梦中的士兵被紧急集合的号声惊醒，一边穿上战斗衣，一边拿起武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犯人暴动了吗？外星人入侵了吗？
士兵集结在监狱外围的广场上，列队布阵，端着武器四处张望。基地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的点点光亮在闪烁。天空一如既往，黑沉的不见星月。有人反应过来，难道是停电了？
消息很快得到证实，确实是停电了。好在监狱的门禁没出问题，犯人们逃不出来。士兵们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听见引擎的声音，一艘小型飞行器骤然起飞，跌跌撞撞地冲向夜空！
基地指挥所一片混乱，报告声和指令声此起彼伏。
“报告，有不明飞行物强行起飞！”
“飞行物编号BH8051，隶属军部监察厅，长空号，是今天下午三点抵达的押送飞船！”
“二号炮台人工充电完毕，请示，是否击落？”
“四号炮台人工充电完毕，请示，是否击落？”
……
楚浩站在基地的圆形指挥大厅中，望着玻璃墙幕外的深沉夜空，以及夜空中正在越飞越远的长空号，薄唇紧抿，浓眉紧皱。
他刚刚得到消息，凌可欣趁乱逃走了，坐的就是长空号！
炮台已经准备完毕，只要他一声令下，长空号就会被导弹击中，在夜空中爆炸解体。这是最简单的做法，可是，直觉告诉他，一切没那么简单。
基地怎么会突然停电？凌可欣怎么会冒险出逃？要知道在停电的前一刻，她还在不停咒骂，怎么会有出逃的胆识和勇气？而且即使是停电，也需要有高超的身手和冷静的判断，才能通过基地迷宫般的基地通道，找到押送她来的飞船啊！凌可欣那一副被仇恨蒙蔽歇斯底里的疯狂样子，可能吗？
这时耳边又传来报告声：“巡逻战队准备完毕，请示，是否起飞拦截？”
本来，在正常情况下，无论是炮台，还是巡逻战队，都是能随时出动的，可是因为停电造成的混乱，让整套应急系统延迟了十分钟以上。
楚浩定下神来，坚决下令：“巡逻战队，立刻起飞拦截！”
只要能拦住飞船，抓住凌可欣，就可以知道事情真相。然而，接下来的一幕，粉碎了他的所有计划。
夜空中骤然亮起了爆炸的火光，长空号起飞离地后四十八秒，在空中解体爆炸。
真相就这样永远地消失在MB312星的漆黑夜空中。
宾客区千帆下榻的套房里，小墨犹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因为停电，房间里点着古老的蜡烛，乔森已经收拾好黑客设备，桌子干净无比。
千帆一袭黑色丝绸长裙，乌发如云般披在光洁雪白的肩头。她正在开香槟，白皙修长的手指托着酒瓶，依次在四个高脚酒杯中注入琥珀色的酒液。
“完事了？”千帆问道。
小墨点头，淡金的眸子里透出些许得意：“她真是S级机甲战士吗？怎么我一拳上去，她就被打晕了？”
“也许是怒火攻心，气晕的。”千帆轻描淡写地回道。
乔森从千帆手中接过一杯香槟，询问小墨：“没人看到你吧？”
“没人。”小墨肯定地回道，“我把她打晕后送进飞船，安上自爆装置，然后启动飞船就下来了。当时又黑又乱，没人注意到我。”
千帆递给小墨一杯表示庆祝的香槟，小墨接过，望着桌上第四个酒杯，问道：“那是给谁的？”
千帆往最后一个高脚杯中注入香槟，她举起酒杯，对着小墨轻轻一晃，别有意味地回道：“客人。”
话音落下，门砰的一声被粗暴地推开，楚浩大步走了进来，看见房中举杯相庆的三人，愣了一下，然后火气再也压抑不住，冲着千帆迸射出来：“果然是你动了手脚！”
“什么意思？”千帆举着香槟，笑意清浅。
“你让基地停电，又故意让凌可欣逃脱，然后炸了飞船！”楚浩怒气冲冲地说，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傻瓜，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耍的团团转！
千帆也不解释，等他发泄完火气稍微冷静些许后，才慢悠悠地说：“你这么看得起我，觉得我有这样的本事，我真应该感到荣幸。”
楚浩微怔了一下，反问：“难道不是你干的？”
“难道没有另一种可能？”千帆反问，斯条慢理地说：“凌可欣在这里有内应，制造了停电事故，趁乱救走了她，两人一起驾驶飞船逃走，却因为操作失误，导致飞船爆炸，机毁人亡。”
楚浩咀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在编造故事嘛！他怒问：“凌可欣为什么要逃走？她是机甲战士，应该明白想逃过基地炮台和巡逻战队，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对她施加了心理战术。”千帆回道，“我告诉她，她第二天就会被处决，她害怕了，所以慌不择路，联系内应，孤注一掷。人在恐惧下，什么样的举动都能做出来，如果是你，知道第二天就要死，难道不放手博一下吗？”
楚浩被驳的哑口无言，对方的心思实在太缜密了，居然连凌可欣逃跑的动机都事先准备好了。
“如果军部追查下来，我会为我对凌可欣说的那番话负责。”千帆继续说道，一副义薄云天的态度。
这够义气了吧，本来跟我没关系，不过为了你，我就勇敢地承担起责任吧！
看着千帆那样子，楚浩只觉胸口闷的慌，想要发泄却无处可发，憋了半响，才闷闷地说：“我才不关心凌可欣的死活，但我讨厌，这种被人利用当猴耍的感觉！”
“你是在生我的气，认为我耍了你？”千帆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对无权无势的我来说，有你这么一个军部的朋友，是多么重要。我仅仅是，不想让你为难，不想让你牵连太多……”
语气委婉，意味深长。楚浩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如果事先得知她的计划，他是不管还是阻拦？如果不管，那就是协同犯罪；如果阻拦，就会引起两人关系破裂。
话语在喉咙口转了又转，最后化作一声长叹：“你为什么不愿意等判决下来呢，她这次的行为，足以构成极刑。”
千帆微微摇头，浅浅微笑，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笑容如此清澈，容不下一丝杂质，又是如此坚强，那是一种只依靠自己不依赖他人的坚强。
她说道：“楚浩，你应该明白，凌可欣对我的恨，已到了疯狂偏执不可理喻的地步，所以我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下这个后患……”
语意至此，她不可能再多说下去，只是含着清浅柔和的微笑，注视着楚浩，等待他的回应。
她向他递出了友情的橄榄枝。如果他不逮捕她，就只能接受这份友情。有什么比共同的秘密更能加固两人的关系呢？
楚浩心念百转，如果说最初他照拂她，是因为某人的托付，那么这一刻，他深刻地认识到，他在内心深处早已被她折服。
他做出了选择，伸手端起案几上那一杯没人动过的香槟，问道：“这是留给我的吗？”
“当然。”千帆朝楚浩举杯，认真地说道：“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但我发誓，若有发达之日，定不会忘记你今日相护的情义。”
楚浩微笑着反问：“谁说你一无所有？”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小墨和乔森，举杯和千帆相碰：“你身边有这些能人，离发达之日，定不会远。”
1
中午时分，千帆在夏家的露天花园会见了匆匆赶到的楚浩。楚浩把卫兵留在门外，只身一人进门。而千帆这边，她本人端坐在高背椅子上，身后站着小墨和夏晨。两人均是英俊的令人移不开眼的少年，又带着锋利的锐气，警惕地注视着楚浩。
出身大家族、在军部机要部门任职、见惯大风大浪达官显贵的楚浩，在两个少年的逼视下，居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那种感觉就像是，如果他说错一句话，或是流露出一丝对千帆不利的意思，两个少年就会化身猛虎，将他撕成碎片。
夏敏摒退机器管家，亲自奉茶，笑语吟吟地端至楚浩面前：“楚上校，请用茶。”
楚浩感到一缕春风迎面而来，心中感叹，想不到，这位在军部被传成是伊奥兰母老虎的女子，反而是最温柔最好相处的人。
其实呢，是夏敏对某人有兴趣时，就会表现的格外温柔。楚浩风度翩翩，阳光英挺，正是夏敏喜欢的那种类型，再加上她想从他口中套出一点信息，所以招待的格外殷勤。
千帆看在眼底也不点破，相处那么久，她已了解夏敏的性情。被夏敏温柔假象所迷惑的人，下场通常都很惨。
几句寒暄之后，谈话进入正题。楚浩说：“我已经看了警方的调查资料，这帮杀手来自黑芒星。黑芒星被称之为犯罪者的天堂，星际三大杀手组织的总部都设在那里，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千帆浅浅抿了口茶，说起来，夏敏泡茶的手艺还是她传授的，以前夏敏泡的茶简直就是糟蹋茶叶。
“何必这么麻烦？”千帆不咸不淡地说，“真要调查的话，只需查查某人的资金流向不就行了吗？”
楚浩眼底闪过精光：“你是说……”他没有说出那人名字，但已心知肚明。
千帆放下茶杯，用轻飘飘的口气说：“除了她外，我想不出第二人会如此心狠手辣，要置我于死地。”她语气微顿，长长叹了口气，无限怅廖，百转千回的令在场几位男子的心都悬了起来。
只听她继续说道：“想当初，我离开凌家时，凌睿给了我保证，但那保证不值一文；后来，你也给了我保证，事实证明，这保证又成了空纸白文。我想，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保证了。”
语气轻柔平和，没有指责，也没有抱怨，却透出一种深深的失望和苍凉。仿佛，这天下尽负了她，她孑然一身，伤痕累累，孤独前行，从此再不敢相信任何承诺。
楚浩只觉心底涌现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还有一种军人荣誉被质疑的羞愧，他刷的站起身来，认真严肃地说：“凌小姐，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带上军帽，行了一个端庄的军礼，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楚浩的背影消失，千帆收回脸上的凄楚神情，一抬头，见两少年正关注地看着自己。
夏晨：“千帆小姐，你可以不相信他的话，但请一定相信我的承诺！”
小墨：“小帆，答应你的三条，我一定能做到！”
千帆顿时风中凌乱，拜托，不过是做戏，两位不要太当真好不好？
还是夏敏最先反应过来，噗嗤一笑：“两只呆瓜，千帆是故意说给楚浩听的。来来来，有这个闲心，不如来帮我收拾桌子。”
“叫机器管家来收拾吧！”夏晨回道，飞快地来到千帆面前，问道：“要回房吗？”
话音未落，一只手插入他和千帆之间，小墨以一种绝不相让的气势，把手摊在千帆面前：“小帆，我送你回房！”
夏晨一记眼刀杀了过去，伸出手来：“老规矩，石头剪子布！”
刚刚还令楚浩上校感到杀气腾腾的两少年，此时犹如孩童一般，玩起了石头剪子布，只为争夺送千帆回房的权力。
说是“送”其实是“抱”，千帆的轮椅被压在废墟下面，好容易收拾了出来，却出了点故障，送到乔森那里检修去了。
千帆一向倚仗的R7和轮椅双双罢工，行动极不方便，却暗喜了夏晨和小墨，照顾千帆成了一项福利，两人各不相让，争的头破血流。
夏敏暗暗叹气，充当透明背景，唤来机器管家收拾桌子，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去。眼不见心不烦，年轻人啊，令人嫉妒啊！
千帆则是哭笑不得，只得祈祷乔森早点修好R7和轮椅。
这次，夏晨赢得了胜利，抛给小墨一个洋洋得意的眼神，转身弯下腰，一只手横在千帆腿弯，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小心翼翼地抱起。
千帆心想，我还没说要回房吧？可是抬眼看见少年近乎虔诚的喜悦神情，到了口中的话又收了回去。
小墨愤怒地跟在后面，指尖的利刃，伸出来又收了回去，终是没有胆量，当着千帆的面对夏晨动武。
两人间的明争暗斗到了晚上，终于上升到武力阶段。
千帆在护理小机器人的帮助下，刚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忽然听见外间传来打斗的声音。又是那两只，越闹越不像话了！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吩咐护理小机器人抱她出去。
“住手！”一声叱喝，卧室里正在缠斗的两人刷的分开身影，相持两侧。小墨指尖寒光闪烁，沾着血迹，夏晨手中握着匕首，英俊的脸上被划出一条血痕。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先动手的？”千帆动了怒气，这两个家伙，怎么那么不懂事？
两人谁都没开口，只是杀气腾腾地怒视对方。护理小机器人把千帆放在床边，转回墙角，充当摆设。
“夏晨，你一向稳重，怎么也像孩子一样，跟着小墨胡闹！”千帆首先质问夏晨，其实看见夏晨脸上的那道血痕，她很是心疼，却没有表现出来。
被千帆这么一说，夏晨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收回匕首，低声回道：“小墨他不肯离开这间卧室。”
千帆一下子明白过来，严厉的目光射向小墨，小墨收回了爪子里的利刃，低声回道：“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够了。”千帆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先去阳台上吹吹冷风，等明白自己错哪里了，再回来吧！”
桀骜的少年深深看了千帆一眼，一言不发地掉头离开。
千帆向夏晨招手，示意他过来。夏晨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只裹着一件浴巾的曼妙娇躯，一时间口干舌燥，心慌意乱，不敢抬眼。
“你若是想一直跟在我身边，就好好练习一下定力吧。我双腿不能行动，这样身不由己的狼狈样子，总是有机会被你看到。”
淡泊透彻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凄凉。夏晨只觉心疼，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他慌乱地说：“不，你的样子一点都不狼狈，只是太美……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最后一句，声音低的几乎不可耳闻，千帆浅浅地笑了，纤纤素手抬起了少年的下巴，只见他俊脸通红，长长的眼睫毛低低垂着，不敢看她。
她伸出另一只手，怜惜地拭去他脸上的血痕，柔声问：“告诉我实话，你和小墨动武，除了他不懂事想赖在我房间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少年低垂的眼睫毛慌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看穿了心事。千帆也不催他，就这样抬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的脸朝着自己，不许逃避。
经不起这种对持，不过几秒，夏晨便败下阵来。他低声回道：“我承认，我是有些嫉妒他，他身手那么强，生的又那么好看，我是担心，你会更喜欢他。”
原来如此，他是在担心失宠啊！千帆唇角漾起了然的笑意，收回纤纤玉指，松开了夏晨的下巴。
夏晨松了口气，随即又羞愧地抬不起头来。耳边响起千帆犹如春风般轻柔的声音：“夏晨，你只需记住一点，永远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少年愕然地抬头，接触到一双可以融化冰雪的温暖眸子。千帆接着说道：“在我孑然一身的时候，你来到我身边，帮我打开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门，你永远都不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是我信任的朋友，最忠诚的伙伴，最倚重的下属。”
她把温软的手贴上他的掌心，和他相握：“你曾发誓，永远忠诚于我，那么现在，也让我献上自己的誓言，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于你。”
夏晨只觉眼角发热，有温热的液体就要涌出。虽然，这和他最想听到的话有所不同，但能得到她这样的承诺，他已是死而无憾。
“我……”他有些哽咽，话语不能完整，好容易才控制住翻涌的情绪，抽了下鼻子，掩饰地笑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千帆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他，温柔地微笑。
“我会努力处理好和小墨的关系的。”夏晨信誓旦旦地说道，神情坚决，一扫先前的脆弱。
“那我就放心了。”千帆流露出欣慰之色，“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不需要我多说。”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对了，我去帮你把衣服找来。”夏晨跑到浴室把千帆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捧了出来，看到少女的内衣物时，他心胸坦荡，再也没有先时的窘迫和不安。
她说，她的双腿不能自由行动，所以今后，他少不了这样贴身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她说，他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所以今后，他一定要有定力，不能再为她的美丽心旌荡漾。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无怨无悔，哪怕低到了尘土里，也会开出花来。因为这种默默的幸福，这种溢满心胸却无法分享的欢喜，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2
送走夏晨，千帆换上衣服，抬眼看见外面阳台上，一个身影孤零零地站着，不由头疼，还有一只正等着她处理呢。
这一只和夏晨不一样，无法好好讲道理，就先冷处理吧。这么想着，千帆熄灭了灯，掩着被子睡下。
她真的很累，从早上醒来后就没休息过，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她被一阵风雨敲窗声惊醒，坐起身来，看见外面闪电雷鸣，风雨大作，忽然想起，那只还在阳台上罚站呢！
急忙唤来护理小机器人，把通往阳台的门打开，放人进来。只见小墨浑身淋得湿透，原本一头飘逸的银发成了落汤鸡毛，一缕一缕地向下滴水。
他注视着千帆，金眸宁静，既没有被责罚的不满，也没有被淋雨的可怜。仿佛，他仅仅是执行了一个命令，她让他去阳台上站着，他就去站着，仅此而已。
千帆忍住心软，板着脸问他：“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不知道。”
死不认错的家伙，千帆简直想一巴掌把他抽回阳台继续淋雨去。她教训道：“第一，晚上我要睡觉，你不能赖在我的房间不走！第二，你不应该和夏晨动手！第三……”
千帆说的顺口，忽然发现没有第三，她消了下音，用重重的语气总结道：“总之，你错了，明白了吗？”
小墨茫然地点了点头，看那眼神，十有八九是不明白。千帆不想再和他计较，吩咐道：“好了，你别站在那里，把地毯都打湿了！赶快出去，回自己的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赶快睡吧！”
小墨听话地出门，千帆长长舒了口气，关了灯倒头继续睡。睡了没多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手一摸，天哪，身边多出一个人！
她刷的起身，打开台灯，只见小墨那家伙正揉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千帆气不打一处上来，怒道：“你怎么又进我的房间？”
“我洗了澡，也换了干净的衣服。”小墨笨拙地解释道，完全不知道这么听话的自己怎么又惹怒了千帆。
千帆扭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地威胁道：“滚出去，再敢摸进来，明天我就找根链子把你锁起来！”
小墨就这样又被赶了出去，千帆让护理小机器人把门反锁，这才一觉安心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上，她听到门外传来夏敏的惊叫声：“小墨，你怎么睡在这里？”
“千帆把我赶了出来。”语调平平，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我不是给你安排了房间吗？在楼上。”
“那房间离千帆太远，我不放心。”
“咦，你这是质疑我家的安全系统啊？告诉你，外面布了警戒的，院子里搭着帐篷，都住着我们的人呢！你不想住房间就算了，以后就睡走廊吧，我正发愁住不下人呢！”
听着门外的两只就要吵起来，千帆急忙唤道：“小墨！”
听见她的呼唤，小墨顾不得和夏敏吵，就要推门进来，却发现门还反锁着。护理小机器人转着轮子滚了过去，正要开门，却见门缝里探进尖锐的羽翼，轻轻一划，金属门锁就被割成了两截。
门外传来夏敏的怒喝声：“你这小子，竟敢破坏我家的门锁！”
小墨敏捷地窜了进来，砰的一声把夏敏关在门外，也把来不及闪避的护理小机器人撞了个正着。护理小机器人四仰八叉在地上，挥动着短短的金属手臂，好容易才翻过身来，恢复了平衡。
千帆又好气又好笑，隔着房门安抚夏敏：“抱歉，我让乔森帮你把门锁修好！”
不远处的库房里，正在熬夜修理R7的乔森忽然打了个喷嚏，难道是被人想了？抬眼看见对面长椅上，蓝迪正裹着毯子呼呼大睡，便走过去，踢了蓝迪一脚：“小子，怎么睡着了？让你干的活干完了吗？”
蓝迪嗷嗷大叫：“你干嘛？人家正在做美梦，夺得了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的冠军，正要上台领奖呢！”
夏府的一天，就在这样鸡飞狗跳中拉开了序幕。
千帆的房间里，小墨挪着步子来到床前。他穿着白色衬衣，下面是浅灰色的休闲西裤，千帆一眼就认出，这是夏晨的衣服。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夏晨的身材匀称修长，相比之下，小墨有些过瘦。千帆上下打量着小墨，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养胖点。
他站的位置，正好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那一线。明暗交接的光影，将他的身影分成了两部分。迎着晨光的俊美容颜犹如天使般圣洁，淡金的瞳孔清澈见底，撒着细碎的星子。
而他的肩膀以下的部分则在阴影中。看似单薄的臂膀蕴含着巨大力量，那隐藏的羽翼一旦伸展，就是致命利器，无坚不摧，攻无不克。
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奇异的矛盾体，一半是纯洁的天使，一半是残酷的魔鬼。面对她时，是一个听话的乖宠，转过身去，就是桀骜不驯的野兽。
或许，她应该感到幸运，因为能得到他如此深切的信赖和依恋。
她朝小墨招手，示意他坐在床边，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檀木梳子，细细梳理他那头略有些蓬乱的银色发丝。他的发丝晶莹细软，滑过指间有种微凉的感觉，理顺后犹如月华织就的锦缎，浮动着一层如梦如幻的柔光。
小墨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世上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享受吗？答案是当然没有。
晨光轻柔，时间似乎都放慢了脚步，唯恐打扰到这一刻的静谧温馨。
千帆为小墨细细梳好头发，柔声问道：“你昨晚想待在我房间，是担心我的安全？”
“嗯。”小墨点头。
“那是我错了，不该那么凶地对你。”千帆反省道。
“小帆一点都不凶。”小墨坚决地维护她。
千帆摇头轻笑：“好吧，我就让人在房间里给你打个地铺，正好现在这里人多，住宿紧张。”
听说能和千帆睡一个房间，小墨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
千帆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确实，她需要一个贴身保镖，她一直都过于依赖R7，事实证明，在遇到真正的强敌时，一个R7是不够的。只是夏晨那边，她需要解释一下，让夏晨不要生出什么想法来才是。
夏晨和小墨，两人在她心目中的定位已渐渐清晰。夏晨主外，是她对外的代言人；小墨主内，负责她的安全。有这两人在，她就可无后顾之忧，放手大干。
“小墨，以后不许再对夏晨动武，记住了吗？”千帆叮嘱道。
小墨乖巧地点头：“记住了，我都听你的。”
“你们两人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齐心协力。”千帆继续教导。
夏晨和小墨的关系，是她的组织中最重要最基础的关系，必须先把基础打好，才能进一步发展扩大。
当天下午，夏晨从外面办事归来，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喘口气，就见小墨一手拿着一
罐啤酒，冷艳高贵地走了过来。
这家伙不会又想生事了吧？夏晨挺直脊背，如临大敌。
砰！啤酒重重放在茶几上，一只手伸在夏晨面前。夏晨抬头，只见小墨用背书般的语调快速地说：“我们做朋友吧！”
3
MB312星位于联邦最偏远的第九星域，整座星球被赤红色的沙丘和戈壁覆盖，环境恶劣，气候严酷。白天气温高达四五十度，能够把人烤成肉干，而晚上则降到零下二十多度，能把人冻成冰雕。
这是一座监狱星球，联邦穷凶极恶的犯人们被关在这里，挖矿服役，用艰苦的劳动偿还犯下的罪恶。
驻军的主要职责是看守犯人，而对这里的军人来说，这座基地本身就是一座监狱，只有犯下大错、不得志的人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服役。
飞船在MB312星中央基地停机坪缓缓降落，一出舱门，凌可欣就被呛人的空气热浪逼得退了一步。这是什么鬼地方，基地内部都这么热！她心中抱怨着，军靴踩着扶梯，下了飞船。
地面上站着几名迎接人员，俱着全副武装、高大威武的军人。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前来办理交接手续的军官，思量是否能为自己在这里的无聊日子找些乐趣。
出发前，家主凌睿曾保证过，她只需在这里带上一年半载，等事情平息后，就把她调回去。
觉察到有几个士兵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凌可欣回望了过去，却又发现他们一个个低头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轻蔑地一笑，心中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来。不过是些身份卑微的低级士兵，终年见不到女人，能够见到她这样出身名门、优雅美丽的大小姐，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座破基地，简直因为她的到来而蓬荜生辉嘛！凌可欣觉得，他们应该挂出欢迎横幅来，再为她举办一个盛大的舞会。
办完交接手续的军官来到凌可欣面前，行了个利落的军礼，自我介绍道：“我是军部派来的监察官科林，负责你的案子。”
凌可欣正在暗叹，这座破基地竟也有这等容貌气质的军官，听到这句话，她愣了一下，反问：“我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不。”科林脸上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是刚刚开始。凌可欣，你涉嫌雇佣杀手谋杀，我宣布，你被逮捕了！”
什么？等待她的竟然是逮捕！凌可欣花颜失色，扫了一眼四周，做出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意外的疯狂举动，她居然掉头就往飞船上跑！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圈套，她必需逃出去，找大伯凌睿，寻求庇护！
“抓住她！”
身后响起科林的严厉声音，先前被她看不起的士兵蜂拥了上来，堵住她的去路。她身为S级机甲战士，身手自然不错，却敌不过对方人数众多。一番打斗下来，她被按在了地上，娇嫩的脸颊贴上了冰冷的水泥地，几双大手重重按在她的身上。
疼，很疼！她奋力挣扎，口中骂道：“滚开，别碰我，移开你们的脏手！”
咔嚓一声，一副冰冷的重力环手铐从后面扣住了她的双手，她顿觉双臂重如千斤，浑身的力气再也使不出。
凌可欣抬起头来，仇恨的目光射向科林，杀气腾腾地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逮捕谋杀嫌疑犯。”科林冰冷地回道。
“我是凌家的大小姐，凌家绝不会放过你！我发誓，有朝一日你若落在我手上，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凌可欣原本娇美的面容被愤怒扭曲，犹如厉鬼。
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凌可欣，我还没死呢，你竟然敢称自己是凌家大小姐？”
凌可欣心头一个哆嗦，循声望去，只见士兵向两侧散开，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女驶了过来，清丽的脸上带着嘲弄的微笑，正是她的死敌，凌千帆！
凌千帆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银发飘逸如仙，容颜俊美无双，桀骜的眼神中透着丝丝阴冷的杀意，只一眼，便令凌可欣如坠冰窟。
这少年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可怕！看他在凌千帆身后亦步亦趋，把凌千帆衬着如女王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一瞬间，万般滋味涌现凌可欣的心头，有震惊，有愤怒，有嫉妒，最终，是恐惧占据了上风。
“凌千帆，你……怎么会在这里？”由于过度慌乱，凌可欣一向伶俐的口齿都变得结巴起来。
千帆微微一笑：“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是最重要的人证。你雇佣杀手刺杀我，现在我要以谋杀罪控告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你，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雇佣杀手，你这是诬蔑，诬蔑！你恨我夺走了你的一切，所以想方设法诬蔑我，想害死我！我们去找大伯评理去！” 凌可欣大嚷道。
千帆轻轻叹了口气，报以怜悯的眼神：“你还没有弄清情况吗？凌睿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他知道，也是鞭长莫及。你派来刺杀我的杀手已经招供，此外，你雇佣杀手花了一大笔钱吧。这笔资金流向已被军部掌握，连同杀手组织的黑芒星本部都被特殊部队连锅端了。军部高层对这件事情非常恼火，他们决定不通知凌睿，就在MB312星对你进行军事审判，处以极刑。”
处以极刑！
凌可欣如遭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了许久，忽然反应过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他们不敢杀我，不敢！”
千帆冷笑：“人赃俱获，证据确凿，你以为凌睿还能护得住你吗？凌家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不创造价值、只会耀武扬威的败类，才会衰落。明天就要审判了，我劝你临死之前好好反省一下吧！”
说完，她转动轮椅，就要离去。
见千帆要走，凌可欣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背负着沉重的重力环手铐，扑了过来，一副要和千帆拼命的样子。小墨眼底闪现杀机，脚一抬，黑色皮靴挡住凌可欣的势头，然后再飞腿一踢，凌可欣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落在混凝土地面上，口中吐出鲜血，眼睑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不要踢死了，还要留着她参加审判呢。”千帆对小墨说，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责备。
“是。”小墨退后一步，低垂着头。
科林示意卫兵上前查看情况，两个士兵快跑上前，从地上拖起昏迷的凌可欣，一人检查了一番，回道：“伤势不重。”
科林面无表情地点头，毕竟是S级机甲战士，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千帆调转轮椅，来到凌可欣面前，抬手示意托着凌可欣的两个士兵把凌可欣放低一点。她抬手扬起一巴掌狠狠扇在凌可欣的脸上，凌可欣受疼一个激灵，睁开仇恨的眼睛。
千帆嫣然一笑：“果然没死。”
“呸！”凌可欣朝千帆狠狠吐了一口痰，却被千帆偏头避过。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千帆扬手，扇在凌可欣没被打过的另一边脸上。
“这一巴掌是以长姐的身份，替凌家管教你。”千帆斯条慢理地说：“大家族的女子，即使是落魄，也要有风度，怎么能学泼妇吐痰？”
凌可欣哪能听得进去这些，她恶毒地骂道：“你不过是个废人，哪轮到你来教训我！残废！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摸不得机甲的废人，我要是你的话，宁愿早点去死，也不会这么窝囊地活在世上，浪费资源！”
这番话恶毒无比，小墨神色一变，冰冷的杀意散发了出来。就连通过监视屏幕，远程注视着这一幕的楚浩，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凌可欣需要吃点苦头。”他在监控耳机中对科林说。
“明白。”科林轻声回道，对拖着凌可欣的士兵做了个手势，士兵会意，两人齐齐动作，只听咔嚓两声相继响起的错骨声，凌可欣的左右手臂被生生卸掉。
这一瞬，凌可欣痛的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要不是身体还被托着，整个人都要蜷缩到泥土里了。
剧痛之中，头顶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声声入耳，敲击在灵魂之上，引发精神世界被摧毁的颤栗和绝望。
“你不会明白，我永远都是凌家的大小姐，无论我是风光无限的机战女神，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无论是身处高高在上的云端，还是跌落黑暗的深谷。这是一种心境和气度，贫贱不移，百挠不屈，为了一丝信念，一丝微弱的光明，可以九死不悔，奋斗不息。你永远都不会懂，因为你的世界中，只有浅薄无知的嫉妒，只有浮世表面的虚华。”
留下这番话，千帆转动轮椅，傲然离去，小墨紧随其后。在场士兵注视着她的背影，立正行礼，敬意油然而生。
千帆进入基地为她安排的下榻场所，楚浩已在客厅等候。她还没进门，楚浩便迎了出来，口中道：“抱歉，今天我实在不方便出面。”
大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极其微妙。楚家和凌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凌可欣这件事，是楚浩和某人在私下运作，一切都是以军部的名义，家族并不知情。逮捕凌可欣，身为楚家子弟的楚浩不方便出面，只派出了得力手下科林。
“没关系。”千帆报以理解的微笑，“你能为我安排这些，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楚浩还是那番义正言辞的老话：“我受人之托，自然要保护千帆小姐的安全。这次刺客事件，真是太抱歉了，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明天就把凌可欣移送到战神星军事法庭总部，这次证据确凿，定会判她重罪！”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小心观察千帆的脸色：“刚才我听见你告诉凌可欣，说明天要对她判处极刑，可是MB312星的军法裁判所没有判处极刑的权力，而且我们也没有这样的安排……”
“我知道。”千帆打断他的话，淡淡回道：“我只是吓吓她而已，不必当真。”
楚浩轻轻松了口气，要是千帆坚持要求就地处决凌可欣，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家中手眼通天的那位这两天失去联系，想必是飞船进入了电磁混乱星域。就他一个人，想在不惊动家族的情况下，杀了凌可欣，还真不容易。
等送走楚浩后，小墨按捺不住杀机，向千帆请命：“让我去杀了凌可欣！”
千帆专注地注视着他，反问：“你真的愿意为我手染鲜血？”
那晚小墨为了救她，连杀了十几个人，但那是出于自卫，和此时情形有所不同。他失去记忆，纯洁犹如白纸，她并不愿意，把他培养成一个杀人机器。所以心中犹豫，故有此一问。
小墨不羁地一笑，金眸璀璨，声音低沉，犹如誓言：“愿为你血染星河。”
这句话分量太沉，千帆禁不住心微微一跳，低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调转轮椅：“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走吧，去瞧瞧乔森那边的进展。”
她此次前来MB312星，随行人员是小墨和乔森。夏晨也很想跟来，可惜伊奥兰的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
基地为她安排的是一个三居室的套房，她、小墨、乔森正好一人一个房间。小墨作为贴身保镖，和她住进了一个房间，至于乔森，一抵达基地，就在她的示意下窝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过。
一开门，就见乔森正坐在书桌前忙碌，面前亮着十几个光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符流，桌子上摆着复杂的仪器——这是他的宝贝箱里的东西。
“怎么样？”千帆问道。
“一切顺利！”乔森回头给她一个OK的手势，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好久没干过黑客勾当了，这座基地的电子防御系统老旧脆弱，用的还是我那个年代的加密体系，哈哈，正好给我拿来当练手！”
“别得意的太早，机会只有一次，我要万无一失。”千帆冷静地提醒道。
乔森朝她瞪眼：“你是在怀疑我吗？你竟然质疑我的水平，我要抗议，我要罢工，我不干了……”
千帆不理会老男人的聒噪，转头对小墨说：“我要交代你一个任务。”
小墨的眼睛刷的亮起来，“什么任务，要我摸进监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凌可欣吗？这个任务我绝对擅长……”
千帆幽幽叹气：“连你都能想到，我当然不能这么做了。”
“……”小墨不解地眨了眨大眼睛，什么意思，质疑我的智商吗？
不过须臾，千帆手下的两大战将双双受伤，深感被质疑的不爽。唉，在她手下混，真不容易啊！
4
MB312星中央基地，特别拘留所。
凌可欣从昏睡中醒来，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哪里。怨恨和怒气又如洪水滔天般涌来，顷刻间淹没她的心灵。
束缚双手的重力手铐已被移除，行动恢复自由，卸掉的双臂也被装了回去，扭动时还能感到揪心的疼痛。她顾不上饥渴，肉体的疼痛，甚至是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一个人在不过八平米的牢房里来回踱步，不停地咒骂，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敌人，要对方不得好死。
监视屏幕前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堵住耳朵，不堪忍受这些污言秽语。
面临绝境时，有些人想着怎样活下去，而有些人则想着如何让别人比她更悲惨。显然，凌可欣是后者。
宾客区域的一个房间里，注视着通过黑客手段盗取来的监视录像，乔森也听不下去了，皱着眉说：“太恶毒了，真想割掉凌可欣的舌头！”
似乎只有千帆这个被咒骂的当事者没被影响，她专注地看着屏幕，冷静地下令：“开始吧！”
乔森双手迅速敲进一行指令，然后整个房间连同监控屏幕黑了下去。
同样陷入黑暗的是整座基地。
基地中央监控室里，正在打瞌睡的管理员被红色警报惊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基地竟然停电了！
不是还有备用发电机嘛！他手忙脚乱地准备启动备用发电系统，却绝望地发现，他登录不进去系统！
怎么回事，系统被黑了吗？手忙脚乱半天，才想起，系统也断电了！
怎么可能，中央系统有另外的电源，即使是停电，也足够运行十个小时！
管理员风中凌乱，彻底想不通了！
整座基地陷入一片混乱。睡梦中的士兵被紧急集合的号声惊醒，一边穿上战斗衣，一边拿起武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犯人暴动了吗？外星人入侵了吗？
士兵集结在监狱外围的广场上，列队布阵，端着武器四处张望。基地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的点点光亮在闪烁。天空一如既往，黑沉的不见星月。有人反应过来，难道是停电了？
消息很快得到证实，确实是停电了。好在监狱的门禁没出问题，犯人们逃不出来。士兵们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听见引擎的声音，一艘小型飞行器骤然起飞，跌跌撞撞地冲向夜空！
基地指挥所一片混乱，报告声和指令声此起彼伏。
“报告，有不明飞行物强行起飞！”
“飞行物编号BH8051，隶属军部监察厅，长空号，是今天下午三点抵达的押送飞船！”
“二号炮台人工充电完毕，请示，是否击落？”
“四号炮台人工充电完毕，请示，是否击落？”
……
楚浩站在基地的圆形指挥大厅中，望着玻璃墙幕外的深沉夜空，以及夜空中正在越飞越远的长空号，薄唇紧抿，浓眉紧皱。
他刚刚得到消息，凌可欣趁乱逃走了，坐的就是长空号！
炮台已经准备完毕，只要他一声令下，长空号就会被导弹击中，在夜空中爆炸解体。这是最简单的做法，可是，直觉告诉他，一切没那么简单。
基地怎么会突然停电？凌可欣怎么会冒险出逃？要知道在停电的前一刻，她还在不停咒骂，怎么会有出逃的胆识和勇气？而且即使是停电，也需要有高超的身手和冷静的判断，才能通过基地迷宫般的基地通道，找到押送她来的飞船啊！凌可欣那一副被仇恨蒙蔽歇斯底里的疯狂样子，可能吗？
这时耳边又传来报告声：“巡逻战队准备完毕，请示，是否起飞拦截？”
本来，在正常情况下，无论是炮台，还是巡逻战队，都是能随时出动的，可是因为停电造成的混乱，让整套应急系统延迟了十分钟以上。
楚浩定下神来，坚决下令：“巡逻战队，立刻起飞拦截！”
只要能拦住飞船，抓住凌可欣，就可以知道事情真相。然而，接下来的一幕，粉碎了他的所有计划。
夜空中骤然亮起了爆炸的火光，长空号起飞离地后四十八秒，在空中解体爆炸。
真相就这样永远地消失在MB312星的漆黑夜空中。
宾客区千帆下榻的套房里，小墨犹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因为停电，房间里点着古老的蜡烛，乔森已经收拾好黑客设备，桌子干净无比。
千帆一袭黑色丝绸长裙，乌发如云般披在光洁雪白的肩头。她正在开香槟，白皙修长的手指托着酒瓶，依次在四个高脚酒杯中注入琥珀色的酒液。
“完事了？”千帆问道。
小墨点头，淡金的眸子里透出些许得意：“她真是S级机甲战士吗？怎么我一拳上去，她就被打晕了？”
“也许是怒火攻心，气晕的。”千帆轻描淡写地回道。
乔森从千帆手中接过一杯香槟，询问小墨：“没人看到你吧？”
“没人。”小墨肯定地回道，“我把她打晕后送进飞船，安上自爆装置，然后启动飞船就下来了。当时又黑又乱，没人注意到我。”
千帆递给小墨一杯表示庆祝的香槟，小墨接过，望着桌上第四个酒杯，问道：“那是给谁的？”
千帆往最后一个高脚杯中注入香槟，她举起酒杯，对着小墨轻轻一晃，别有意味地回道：“客人。”
话音落下，门砰的一声被粗暴地推开，楚浩大步走了进来，看见房中举杯相庆的三人，愣了一下，然后火气再也压抑不住，冲着千帆迸射出来：“果然是你动了手脚！”
“什么意思？”千帆举着香槟，笑意清浅。
“你让基地停电，又故意让凌可欣逃脱，然后炸了飞船！”楚浩怒气冲冲地说，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傻瓜，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耍的团团转！
千帆也不解释，等他发泄完火气稍微冷静些许后，才慢悠悠地说：“你这么看得起我，觉得我有这样的本事，我真应该感到荣幸。”
楚浩微怔了一下，反问：“难道不是你干的？”
“难道没有另一种可能？”千帆反问，斯条慢理地说：“凌可欣在这里有内应，制造了停电事故，趁乱救走了她，两人一起驾驶飞船逃走，却因为操作失误，导致飞船爆炸，机毁人亡。”
楚浩咀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在编造故事嘛！他怒问：“凌可欣为什么要逃走？她是机甲战士，应该明白想逃过基地炮台和巡逻战队，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对她施加了心理战术。”千帆回道，“我告诉她，她第二天就会被处决，她害怕了，所以慌不择路，联系内应，孤注一掷。人在恐惧下，什么样的举动都能做出来，如果是你，知道第二天就要死，难道不放手博一下吗？”
楚浩被驳的哑口无言，对方的心思实在太缜密了，居然连凌可欣逃跑的动机都事先准备好了。
“如果军部追查下来，我会为我对凌可欣说的那番话负责。”千帆继续说道，一副义薄云天的态度。
这够义气了吧，本来跟我没关系，不过为了你，我就勇敢地承担起责任吧！
看着千帆那样子，楚浩只觉胸口闷的慌，想要发泄却无处可发，憋了半响，才闷闷地说：“我才不关心凌可欣的死活，但我讨厌，这种被人利用当猴耍的感觉！”
“你是在生我的气，认为我耍了你？”千帆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对无权无势的我来说，有你这么一个军部的朋友，是多么重要。我仅仅是，不想让你为难，不想让你牵连太多……”
语气委婉，意味深长。楚浩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如果事先得知她的计划，他是不管还是阻拦？如果不管，那就是协同犯罪；如果阻拦，就会引起两人关系破裂。
话语在喉咙口转了又转，最后化作一声长叹：“你为什么不愿意等判决下来呢，她这次的行为，足以构成极刑。”
千帆微微摇头，浅浅微笑，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笑容如此清澈，容不下一丝杂质，又是如此坚强，那是一种只依靠自己不依赖他人的坚强。
她说道：“楚浩，你应该明白，凌可欣对我的恨，已到了疯狂偏执不可理喻的地步，所以我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下这个后患……”
语意至此，她不可能再多说下去，只是含着清浅柔和的微笑，注视着楚浩，等待他的回应。
她向他递出了友情的橄榄枝。如果他不逮捕她，就只能接受这份友情。有什么比共同的秘密更能加固两人的关系呢？
楚浩心念百转，如果说最初他照拂她，是因为某人的托付，那么这一刻，他深刻地认识到，他在内心深处早已被她折服。
他做出了选择，伸手端起案几上那一杯没人动过的香槟，问道：“这是留给我的吗？”
“当然。”千帆朝楚浩举杯，认真地说道：“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但我发誓，若有发达之日，定不会忘记你今日相护的情义。”
楚浩微笑着反问：“谁说你一无所有？”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小墨和乔森，举杯和千帆相碰：“你身边有这些能人，离发达之日，定不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