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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31 ==

    山路崎岖,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走得异常艰难,手脚并用也免不了摔跤,姬瑶的手上不知被树枝划开几个口子,这还是有四斤在她身边倾力相护,二娘子和她相比要更惨,没办法一个专心护着鸟笼子的人肯定对自己会有所疏忽。

    二娘子的这份痴情,也不知梁恒文会不会看在眼里,在之前姬瑶泼过的凉水已够多,在这黑夜逃生的关头她忍下没去打击二娘子。

    一直走到天色微明,看地形刚出山林处在半山腰间,来来回回几拔人向韩七通报,都说山下的人以逸待劳,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韩七派去做饵的人没能奏效。

    这当头,钟夫人也焦心不已,私下对韩七说让他带着女儿一个人先逃。

    这怎么行,先不说只有钟盈一个生还,韩七如何在钟大将军面前交待,他可是拍着胸脯打过保票,说一定能把所有的人平安送抵南阳。还有姬瑶,韩七向后张望,没见那小丫头跟上来,他弄丢了她,可是没脸再见宋大哥。

    “不行,再想想法子。”韩七也在焦虑,拔开树丛望向山下,隐隐约约能看见对面平川上的围兵,黑衣素服,高头大马,非普通人家可以养的,再看领头之人,年纪不大,挺拔俊透,锦衣华服闲步在溪边也在眺望半山。

    混江湖的人大多有规矩,要人要钱,只能选一样,很少会有人财全劫的说法,这是韩七以前厮混的环境,换成贵族郎君们,他们也该讲理,为什么来围堵钟家总要有个理由。

    韩七向手下要过笔墨,不假思索写下几个大字,搭在白羽箭头转过山腰拉满弓射下山,擦着山下那华服青年的耳边没入草中。

    不多时,山下的回信也随着满弓满射回到山上,带着呼啸掠过树枝直冲韩七所处的山窝里,他伸手接下箭矢被急速有力的白羽箭震得虎口发麻。也是条汉子,韩七赞一声,山下的青年放下大弓微笑以对。

    那箭羽上不仅别着书信,还有一个香袋内装半枚弧形玉佩,通体脂白圆润温泽,韩七看过信带着玉佩去见钟夫人。

    “兰陵萧氏!”钟夫人眼睛一亮,接过玉佩仔细打量,点头道:“正是,我在萧氏长孙身上见过,总共有两人枚,另一块在萧氏老族长手中。他说是专程来护送咱们回南阳,韩小郎觉得此话有几分可信。”

    韩七睇目,幽幽道:“再观察一二,不能轻信,也不能盲目不听。”

    钟夫人也凑到林边远眺,她见山下的青年步调闲适,猜度真不像是来追杀的人,再看谷间平地散落着几辆华美的马车,更加心定。

    以往萧氏和钟氏无任何交集,钟家将军出生寒微,向来被朝中贵族世家所轻视,他也有份傲骨,禀着节气不去攀交那帮所谓的世家。

    世家的辉煌在几百年以前,被历代帝王削弱打压,剩下空架子和华丽名头,论实惠不比钟家将军虎符在握。

    钟夫人勾唇微笑,轻声问韩七:“京里那边早该有动静了罢?”

    “咱们出京的那日,陈流儿的叛军逼近洛阳城三百里不足,等他们攻下京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会取而代之。”韩七抱臂而立,心里为帮中另一多半弟兄和宋大哥担心。

    “萧氏真是耳目灵通,罢了,逃也逃不掉,捎话让他们上山接应咱们,我的阿盈可是一步路也走不得。”钟夫人一锤定音,说完转身又照顾病中的钟盈。

    韩七侧头回望,在他印象中钟夫人极少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即使慌乱总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对策。他隐隐期待着将来娶妻也要娶个处变不惊的女子,即使他没有钟大将军威震天下的声名,也希望自己的妻子贤良淑德,替他抚育儿女。

    想到这里,他向四处张望,依是没见到姬瑶,“阿瑶呢?”他问身边的人,两个得力的手下得令又寻找姬瑶和落在最后的二娘子。

    韩七等不到姬瑶现身,要和萧氏长孙面谈,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他,万一中间有个变故,他仍可以见机行事,为山上的众手下争取时间。

    “我去了。”韩七对钟夫人拱手而去,钟盈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一口银牙快要咬碎。

    钟夫人轻轻扳回女儿的脸,柔声细语说话:“不想见他,少看一眼就是。”

    钟盈恨恨地撇过头,她在气阿娘不帮着他,反倒一路上听令于韩七一个外人。

    “阿娘悄悄告诉你”,钟夫人俯在女儿耳边低语,“你今后就是想见他也没机会,这种人至多被你阿爹扔到前锋营里去磨炼,那种地方有今天没明日,谁晓得把命丧送在那个不知名的小河滩里。他虽勇,当不得大用。”

    “真的?”钟盈眼睛盈盈发亮,微黄的面颊透出光泽,紧握着钟夫人的求证话的真假。

    钟夫人点头,说实话,她承认韩七草莽出身有几分本领,可他的做派着实让她不喜,过于干脆直接有失韧道,像这种性子她在丈夫的军营里见过不少,无非是博命三郎型每回打仗冲在最前头功,功名来得快性命也丢得早。

    想丈夫也是手下无可用之人,才派韩七来护送女眷,钟夫人打心眼里巴望早点结束逃亡的路程,回家后沐浴更衣睡个舒舒服服的懒觉。

    钟夫人想什么来什么,韩七去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再回来时领着一位年少的郎君。

    和韩七连日奔波风霜侵面的外貌相比,那青年玉面生辉皓洁如皎月,眉挺目秀,人未出声,气度风姿已映入钟夫人的眼帘,当真堪称翩翩玉郎君,且不说他衣着如何华贵,单一份温润风逸的气质让钟夫人暗中点头。

    “小侄萧述,一直顽劣不上进,祖父不曾为小侄取字。”萧述笑盈盈向钟夫人施礼,转眼看到钟盈面露惊讶,指着问:“阿盈竟出落得如此标致,我几乎认不出来。”

    钟盈微微垂眸,那个少女不爱听别人称赞的言语,她矜持道不敢。

    韩七眉头跳一下,钟家大娘子变脸也比翻书快,先前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转眼间对着萧氏长孙羞答答的真当自个是千金小姐。可见世人还是嫌贫爱富,韩七哼一声,他再环顾四周,仍不见姬瑶的影子。

    萧述三言两语在钟夫人母女面前落下好印象,他上山还带着自家的婢女的粗使仆妇们,几句话的功夫便让人搀扶着众女眷下山。

    韩七拔开人群向林中走去,他有一晚上没见到姬瑶,问手下都说没见到,再问梁恒丽和小梁氏也全说分开三四个时辰。

    小梁氏也在生病,被阿嫂和侄女架在中间,气奄息息叮嘱韩七务必找到她的女儿。

    林中幽深,韩七愈走愈发心慌,脾气上来责骂身边的人。那人想说大当家不也只顾着钟家大娘子,可他瞄瞄韩七的神色,愣是把话咽到肚子里。

    几十号人分散开在半山寻找,网撒得开,很快就有发现。有人壮汉高呼找到了,等韩七闻讯赶过去,看清山崖下的三个人,脸色变得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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