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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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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藏书阁有围墙环绕,坐北朝南,三面临水,从南往北为门殿、假山、水池、藏书阁、碑亭。观阁外形,三层楼房,楼上通为一间,楼下分为六间,取“天一生水,地六承之”之意,阁前设长方形水池,周置石栏,以石拱桥与仰熙斋后殿联为一体,池中养殖鱼藻,亭后是仰熙斋,东西有抄手游廊,是皇帝读书之所,这两年皇帝有不少时日是在仰熙斋里度过。

    是时已近黄昏,皇帝一行从垂拱殿至藏书阁,便见藏书阁通身都罩了落日余晖,很有些雄浑壮丽之感。胡越是头一回来藏书阁,从远处看见藏书阁之后不由惊叹皇家藏书楼之大,走近了从下往上看更是震撼,这样大的阁楼该是藏了多少书,却是不知皇上领他们来藏书阁有何用意。

    “严五儿,带韩应麟胡越去亭里待着。”将将走到藏书阁前,皇帝开口,着韩应麟胡越去亭里,他自己去往藏书阁。

    皇帝来藏书阁,看管的人早早就将门打开等着皇帝来,皇帝身影一进去,门便“吱呀”一声被关上,传说藏书阁不光藏书,还藏历朝秘密,遂藏书阁算是宫里戒严最重的地方之一。

    韩应麟胡越两人被带到藏书阁东边的亭里,不多时皇帝从阁里出来,二人只见皇帝手持一本约莫一寸厚一尺开方的书走过来,及至到了眼前,皇帝“啪”一声将书扔在石桌上,然后示意韩应麟拿起。

    韩应麟看这书封面上也无题字也无标题稍有些纳罕,等翻开书页一看,心下大惊,但见这书前面纸页发黄,越往后纸张越新,书里墨迹全是手抄,写字之人笔迹显见着不一样,纸上所写文字俱是官职加姓名还有地方,隔几张纸标一次日期,韩应麟往后一翻,这日期却是先帝驾崩之后就再没有更新。

    这样的书从藏书阁出来,还是皇帝亲手拿来,韩应麟不由惴惴,他在这书上看见不少重臣老臣名姓,都是身边的人,越往下翻头皮越是发紧,直觉这书上所写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书上地方,竟然具体到是院还是屋,院里朝向几米,屋是正院偏院哪一间屋,所有这些仔仔细细记录的清楚明白,韩应麟约莫猜着这是啥,不觉脑后出了一层汗,各个朝臣连这种事皇帝都知道,更不消说旁的,一想到自己在家里言行俱都有人记录,韩应麟脸色微变。

    “国库空虚,找些稳妥的人,照着上面所写去挖,先帝驾崩之后,废太子一党府院皆都未动。”皇帝面朝水背身站着,这亭里三面环水很是清凉,他随意两句,韩应麟手心都攥了一把汗。

    胡越偷偷窥一眼书,然后便垂眉敛目站好再也不敢言语一声,那书上约莫也是写了自家罢。

    “严五儿,去拿纸墨来。”皇帝吩咐一声,严五儿便跑去拿纸墨。

    韩应麟知道这事兹事体大,若是被其余朝臣知道,到时饶是皇上铁腕凶悍,哪里敌得过所有朝臣的寒心,试想你在家里今日是吃了干的还是喝了稀的都有人写在纸上,关键是你还无所觉,怎能不毛骨悚然将心寒透,哪怕一心为了皇帝,但凡为人,怎敌事无巨细都要记录下来这种骇怕。

    “这书是高祖时期所创,先帝初期只留了这本,晚年重拾其余几本,朕登基不耐烦看这些个,所有本子便都停在始元年,你们今天吃了什么说了什么朕并不知道。”皇帝看韩应麟胡越两人脸色发白,淡淡说了一句。

    听闻皇帝说话,韩应麟提着的气并未放下来,在朝为官者,居庙堂并不都同戏文里说的皆是鱼肉百姓之辈,大多还是在其位谋其事,说不出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这样冠冕堂皇的话,然总也是为了皇帝为了自己做着一些事,当朝既然开了这样的先例,料想着不定什么时候重新开始记录。

    皇帝这样说话,依着他的性子该当是真的,然惊骇总不容易过去。

    不多时严五儿拿了纸墨来,韩应麟铺了纸墨将先帝驾崩之后的所有墨迹都抄写好,看皇帝将本子重新拿回藏书阁才稍稍松了口气,这本子倘若一直放在藏书阁便好,若是再重新拿出来用,当是朝中无人可用时候。

    “尽快去办吧。”皇帝吩咐一声,知道韩应麟是个极稳重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都清楚,胡越是韩应麟提拔上来他送了韩应麟人情,这事儿交予他二人该是能办好的。

    韩应麟胡越领了旨就出宫了。

    晚些时候,将宫里带来的纸铺在桌上,韩应麟翻看好一阵子才稍稍松口气,这纸上没他的姓名,恰好这时书房门被推开,宝和嘴里鼓的满满进来。

    韩应麟不着痕迹将这沓纸收起来,看进来的人,心道得亏家里有这人,如若不然这纸上该是也有他了,这人常年在外瞎跑,他有多少钱财都贴给他了。

    “该是睡觉时候了,不回来暖床我怎么睡得着。”宝和边走边大嚼,几下就伸长脖子将嘴里的咽下去。

    “吃慢些,嚼细了再咽。”韩应麟见他噎的脖子伸那么长,便放下皇帝的事同宝和说。

    “唔,嗯。”宝和心不在焉应付韩应麟,走近了之后自然坐韩应麟腿上,见韩应麟是个立马要回屋里的样子,眼睛一闪,一把将韩应麟压在案下的纸张抽出来,不及韩应麟有动作,他便跃到案上。

    “宝宝!”韩应麟喝一声,宝和起先是个不以为然,看韩应麟这么紧张以为是什么东西,指着韩应麟鼻子破口大骂“韩应麟你个老东西,家里有我这么玉树临风貌比潘安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的谦谦君子,你若是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招三惹四,老子非得把你阉掉不可。”

    他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骂,边骂边看,待看了半瞬就自动收音了,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韩应麟被宝和一阵胡搅蛮缠的谩骂气的额角直抽,见他站在桌上不骂了之后瞅准机会一把扑住宝和双腿将人从案上举下来,夺下他手里的纸张才发觉宝和有些沉默。

    “这纸上该是没你们家什么事儿,怎的不说话了。”将东西收好,韩应麟同宝和说一声便抱起人要回屋。

    “小五这个王八蛋,怎的要去挖别人家祖坟,还能不能积点德,你个老混蛋,要帮他去挖还是怎样。”宝和将韩应麟胸膛拍的“啪啪”直响,是个气急败坏的样子。

    “也不尽然要挖人家祖坟,大多都在院里屋里。”韩应麟将将过了知天命的时候,他是一介文官,若非不是经年起居有常,照着宝和这样个乱扑腾的样子他哪里能将人抱住,遂这会儿很是无奈,也不知怎的怀里这人就是个气坏了的样。

    “总之你们这就等同于强盗匪类,人家辛苦攒得一点银钱你们竟然还惦记着,有没有一点良心。”

    韩应麟再是没有言语,宝和一通这样说,等被放到床上时候是个蹬腿就要跳起来将书房里的纸张给撕碎扔掉。

    “不要胡闹。”韩应麟压着宝和没让他动弹,看宝和的样子,便就肃了脸色“这事万不能叫人知道,你千万不能胡闹,此等事不是儿戏,若是传出去皇上该是要难为。”

    韩应麟鲜少对宝和疾言厉色,宝和被他这样严肃的一说便再没有闹腾,只是心下一叠声的叫苦,看来这事儿是皇帝弄起来的,这可怎么办,在韩应麟这儿闹不管事儿啊。

    可哪里能真叫韩应麟去挖,去挖倒是可以,可是去了之后挖也是白挖,里面东西早就没了,这要叫皇帝知道,他同御天就要倒大霉,被小五那个狠毒的狗崽子逮住,说不定真要六亲不认。

    哎呀,哎呀,早知道就不管萧家那女娃娃,管什么源印老和尚的吩咐,直接看见人了就抓出去送到漠北,再不济交给师兄叫他看着也行啊,这下倒好,揽了这么个烂差事,把自己载进去了吧。哼,那萧家女娃娃倒好,眼下皇帝恨不能长在她身上,事情明明是她干下的,最后怎的她是个最干净的。宝和躺在床上一忽儿后悔一忽儿生气,直闹腾了个半夜,他看韩应麟的脸,真想将韩应麟给弄晕几天,等他将这些地方填补点东西让他再挖,可是那许多东西他到哪里能弄着呢,总不能去宫里偷吧,听说宫里国库已经空了呀。

    宝和急得抓耳挠腮,不及他有动作,二日胡越就已经找好了人,晚上便是要照着纸上所写去挖别人家里了。

    宝和知道这回完蛋了,他能将锁儿楼里的东西拿出来填补一些,可那些官府敕造银钱他弄不出来呀,再说宫里赏下来的东西他也是找补不上啊,那些权臣家里都是几世在朝为官,宫里赏下来的东西积攒了不少,私下弄出来的奇珍异宝也不少,可是眼下都流通到塞外了,他哪里能找来,宝和决定要跑路。

    遂二日一早韩应麟刚一上朝,宝和一骨碌便爬起来,待御天将将起床宝和便急急惶惶跑进去叫他赶紧收拾东西跑路,说是皇帝要知道他们瞒着那穆清的下落了。

    宝和急急说完已经掠上屋顶,御天却是没动弹,看皇上对那静妃那样执着,这事恐迟早他会知道,知道便知道罢,横竖就是一顿打,天下就这么大,他能跑到哪里去,只要宝和在这里,他便就哪里都不能去。

    宫里,穆清又是一阵的汤汤水水,转眼便是下午时候,只有这时候她吃的汤药才能消停上一会,除却了这点时间,傍晚时分又会有一通的进补汤药直到睡前。眼下她的日常也就是吃药、歇息,再没有旁的,可身上依旧没长肉,她看起来还同个纸片竹竿子一样。

    自从皇后来过倦勤殿以后,逢着她在园子里散步时候,宫里的各个再是没有出现过,若非不是来来往往不同衣裳颜色提醒她,她都要以为宫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了。皇帝这几天白日里在倦勤殿出现的次数也少了,她情况稳定之后皇帝就去前朝,早上她还睡着他去上朝,晚上她快要睡着之后他才回来,前朝事务繁杂,皇帝当然不能有许多闲暇时间,倦勤殿前后连同里外的园子,那么大些地方,穆清便时时都是一个人。伺候的几个掌事虽然眼下她熟悉了许多,然总也不是说体己话的人,殿里站满了人,她也是一个人吃药喝汤,园子里跟了一堆人,她也是一个人看看花草,出去了两年,她都有些不习惯后宫了。

    有时候穆清就能忽然想起之前伺候她的那几个,绿竹不知现在在何处,尔兰付荣生也不知去了哪个宫里,她不管不顾从宫里出来,昭阳殿的奴才们不知被怎样发配了。那时候皇帝直以为她死了,这事应该怪不到奴才身上,他们兴许是还活着的罢,可是按着往常,她死了,皇帝必然要迁怒于奴才,莫非昭阳殿那么些人全被皇帝处置了。

    穆清站在园子里晒太阳,可依旧觉得身上不暖和,回头看一眼跟着的一堆奴才,奴才们各个都敛声敛气规矩站着,“这里无事,你们自去歇息一会子罢。”几个奴才们互相看一眼犹犹疑疑不动弹,主子在这里,他们哪里能自己去歇息,遂就都站着没动。穆清见状也就没勉强,只是越发觉出了些寂寞来,以前老是一个人待在太傅的偏院里,那时候也没觉出寂寞来,这几日身边跟着一堆人,却就老是有这样感觉。

    大约那时候她忙的顾不上寂寞,这时候成日里便是吃吃睡睡,也就生出了这些心思。穆清瞬间也极想野夫,不知他在宫外怎样过活的,怕是又去了塞外吧,车队不知走的顺利么,前些时日还发大水,他前前后后都要张罗,眼下她在宫里,连出货的单子都要野夫张罗,福伯年龄又那样大,她这样进宫连福伯都没有安顿好,怎的就能在这里成天介的无事干。脑里知道离了她,福伯同野夫只能生活的更好,然情感上就总觉得没有将他们安顿好,事事都放心不下来,事事都觉得还未吩咐好,她哪里能安心待在宫里。

    如果算起来,这世上除了自小伺候她的,便是野夫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了。幼时见父母的时间也只是晨昏定时问候的时候,加上父母闲暇同自己亲昵的时间,那些时间都有限的可怜。进得宫里,皇帝乍然闯进她殿里,他也是来的次数有限,陪着先帝的时间也有限,陪着太后的时间也不长,只有野夫,除却了带商队出去的那些时间,她同野夫竟然是日夜都在一起。

    他守着她,过活了两年,穆清心下一阵感慨,家里遭遇那样大的变故,如果亲兄弟在,他们不定然能同野夫一样。若说当世伟丈夫,大约野夫算是罢,沉默稳重,心细如发,一身本领,通晓人情。

    越回想就越寂寞,还生出了些伤心与难过来,将手里暖炉紧了紧,穆清觉得人在世间走一遭,真是复杂的恨不能不出生。

    “我在这里坐一会,你们且自去干自己的事去罢。”穆清低头坐在亭里同身边跟着一群奴才们说。

    一干奴才们见她声音冷下来,不敢再站着,一众掌事们将手里提着的热参茶连同披风大氅都安置好,手炉的火拨旺这才走了。

    穆清披大氅捧手炉坐在亭里,老远看过去就只看见厚厚的一堆衣服堆在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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