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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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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密很好玩?哪怕因此封妃的元春如果有机会说实话,且不用瞻前顾后,她一定会……呸!

    连着两次告一个人的密……元春自己都心虚,可惜她没别的选择。

    圣上这天刚好来到元春宫中坐坐——其实圣上来凤藻宫算是挺频繁的。

    当年,几个儿子跟着二哥在宫中住了一阵子就全部中招,愤怒之余他自己很十分小心。

    尤其是登基后他位子未稳的那一段,他自己都怀疑究竟中没中过令太妃的手段:纵然圣上在女~色~上兴趣有限,但在该睡就睡的情况下,宫中也好些年都没有新生命诞生了。

    圣上为此更恨令太妃,对亲生父亲太上皇的怨怼也越来越深。圣上曾在心底抱怨过好几次:我跟二哥还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总之,后~宫~“沉寂”太久,圣上对元春这一胎很是看重就对了。当他脱下外衣,坐上罗汉床,后背甚至都没挨上引枕,元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跪了。

    圣上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边说边伸手,想把元春拉起来。

    宫内宫外传递消息其实是件挺敏感的事情。但一般而言,算上太上皇在内,几代帝王对此都睁一眼闭一眼。

    不过态度一定要做足,元春就算不怎么心虚,也还是要跪那么一下——真地就跪了一下,然后就让圣上拉到了怀里。

    圣上搂着元春的腰身,“爱妃,说吧,你都听说什么了。”

    圣上的年纪足够给自己当爹了,元春认为在他面前一定不能自作聪明,于是她把她知道的和盘托出。

    怎料圣上耐心听完……脸上的那点子微笑自始至终都没啥变化。

    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圣上的元春在心里暗道:得亏没有自作聪明啊!

    圣上拍了拍元春的后背,“阿~芙~蓉~啊……父皇早先就爱这一口,忠顺王投君所好又不稀奇。”

    元春闻言心头狂跳,她隐隐有了个猜想:她原本以为是令太妃为了哄住太上皇而偷偷加料……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傻丫头……圣上看着元春面上掩盖不住的惊讶之色,轻声道,“父皇岂是宠妃能糊弄得住的?”

    事实还真不是令太妃接连惹下祸事,太上皇知道后还要一味纵容……令太妃倒是太上皇的一把好刀才对。

    不过因为秦可卿存了二心,于是被灭口……这个的确是令太妃自作主张。不过这种“小事”,太上皇并不在意。

    身在宁国府,周围丫头婆子一大堆,院子里更有小厮守着的秦可卿怎么能“顺顺当当”地被~毒~死?因为那是令太妃借着太上皇的名头,让暗卫下的手呀。

    元春只觉得秦氏死得忽然,感慨过令太妃的手下都好生厉害,完全没想到会是皇家暗卫出的手。

    但贾珍……就没这么天真了。宁府的防卫水平,贾珍心里有数得狠。他果断报信儿,请贵妃向圣上告密,就是免去以后因为知情不报而惹来麻烦。

    不过圣上如此风轻云淡确是在贾珍预料之外,当然也在皇子们的预料之外。

    当五皇子与兄弟们仔细商量过措辞,向父皇禀报时,得到他爹一句明白无误的“太上皇偏爱~阿~芙~蓉,太妃不过投其所好”的回应……

    五皇子惊得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自打太~祖~爷立国,本朝几位皇帝都是自律之辈,这么多年也只出了太上皇这么个例外。

    从父皇宫中出来,回到家里五皇子就把兄弟们叫了过来,再次开起小会——太上皇还押着他们的封爵开府离宫一事,除了出继出去的老四,兄弟们依旧比邻而居。

    得知祖父“就好这一口”,几位皇子的表情各个都是一言难尽。欣赏过兄弟们的反应,五皇子叹气道,“你们说皇祖父他老人家图个啥啊……”

    太后当年的死因,现在想想,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而且令太妃与肃端王的往来……其中能做文章的地方也好多!

    哪个皇子要是能在这些事情上面帮上圣上,将来……必定能大加分。这就是皇子们不会宣之于口的小心思了。

    散会后,皇子们各回各家,召集幕僚商议后便各自安排人手,以自己的方式去探查,总之就是“各自为政”。

    比起立功心切的兄弟们,四皇子就淡定多了。然而他越不热切,那功劳却似乎认准了他,直接往他脸上糊啊……

    这就是义忠王世子看完手中书信的心情。

    信是王子腾亲笔,内容则是扬州某位盐商,买入和卖出不大对得上。而这位盐商资历也不大久,在林大人巡盐御史的任内才成为盐商的,之前这位是个粮商……还不是远近闻名的那种大粮商。

    义忠王看完信就笑了,对着手边坐着的幕僚道,“这是记恨林大人呢。”

    林海与王子腾,哪个跟王府跟亲近,这还用问?

    于是那幕僚也笑着回话,“贾雨村借着林大人名头卖官,林大人正该给个教训。”

    扬州盐政曾经就是义忠王的钱袋子,后来圣上登基,盐政上也没有大刀阔斧地削人,补上自己的人,同时也保留几个二哥的心腹。

    因此近些年盐政上的事情,义忠王世子无需特地找林海询问。幕僚一封信送出去,第二天便得到了回信儿:那盐商是用肃端王的关系得到的盐引。

    这里就是王子腾恶心林海的地方:甭管你林海是圣上的人还是义忠王的人,不请示不汇报,就把盐引给了肃端王的门人?这事儿办得合适?

    至于王子腾为何知道此事,当然是贾雨村的功劳……贾雨村在江南那几年可是相当“勤勉”的,再加上贾雨村他“主子”王子腾就是金陵人。

    而且王子腾和贾雨村在打听消息上,都很能放得下架子,也舍得砸银子。

    义忠王世子挺无奈,“王子腾果然耳聪目明。”

    身边幕僚便道:“那是金陵护官符上的人物。那些地方官员和盐商兴许一辈子都不能在京城待上多久,却不能不跟王家打交道。”

    义忠王深以为然,顿了顿又道,“真是……又得烦劳林大人来咱们府上坐一坐了。”

    于是林海这一日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完成当日工作,在太阳刚落山就出了衙门,正要上马车就见街角忽然出现的数人十分面熟:就是义忠王世子的心腹幕僚又带着王府侍卫出现了。

    林海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心里问小金,“义忠王妃又哪里不好了?”

    小金也很意外,“没有啊。王妃好着呢。”

    林海这片刻的迟疑,落在那幕僚的眼里,便是在考虑老婆孩子……于是这幕僚赶忙上前,彼此见礼后第一句话就是,“王妃已经打发人去贵府上请太太和大姑娘。”

    林海点了点头,也不分辩,“那没准儿她们娘俩比我到得早。”

    上了马车,那幕僚还特地解释了一句,“王妃和世子妃都无碍,林大人无须担心。”

    自打林海发觉了王妃身边作祟的女官,还能给王妃与世子妃看怀相,王府上下就把林海看成了关键时刻完全能信任和倚靠的神医了。

    林海闻言便道:“若是王妃与世子妃有哪里不妥,你也不会这样从容,也不会耐心等我出了衙门才现身。”

    幕僚亦笑着应道,“您说得是。”

    车行不多时,林海便抵达义忠王府。

    这回依旧是世子亲自迎出门来,林海也没什么受之有愧的模样,反正彼此都坦坦荡荡,别人看不过眼又能怎么样?不服憋着。

    踏入王府,跟着世子前去拜见王妃,果然在王妃那儿见到了自家老婆孩子。

    却说王禅与黛玉确实来了有一会儿。

    因为林海,自己平安度过一劫,义忠王妃看黛玉十分顺眼。王妃拉着黛玉的小手不放,“前阵子你表舅还没离京的时候,给了一块玉玦……听说那玉玦上面的诗句不大合适,后来一直都忙,没来得及给你换一样。今儿既然来了,就好好挑一样走。”

    那玉玦我没带来啊……

    黛玉抿嘴一笑,双颊微红,以目示意:那是像继母王禅求救呢。

    王禅目光一扫,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她就道,“表嫂也不早说,我们没带着呢。”

    王妃笑道:“你没带着也不耽误我给你换一样啊。”

    王禅眉毛一挑,“原来表嫂是想着法儿给我们送东西不成,那好,”她面向黛玉道,“大姑娘可得好生挑挑。”

    王妃侧头冲着自己的贴身女官道:“把我屋里那个紫檀的匣子拿来。”

    话说义忠王妃有八个一等大丫头,当然混过东宫的王府里一等大丫头,身上都是有品级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也很不一般。

    黛玉瞥了眼这女官,发觉此人衣着比舅舅家的几个姐妹还好上几分。

    不一会儿,这女官去而复返。王妃亲自把匣子打开,再拉开小抽屉:足足三层的各种玉饰翡翠展现在王禅与黛玉的眼前。

    黛玉的亲娘贾敏就是经历过大富大贵的大小姐,见识自不必说;继母王禅出身不亚于生母,且对黛玉不曾半点苛待……总之,黛玉年纪不大,但眼光见识都颇为不凡。

    匣子里的几样饰品,只看格制,就知道不是她能戴得起的。于是她又抿嘴以目示意:再向王禅求救。

    王禅摆了摆手,“你表舅母是富户,你耗不穷她。”言毕,又向王妃调侃道,“你这是真让我们姑娘挑啊?”她指着左上的一只菠菜绿的玉镯,“这是从先太后那儿传下来的吧?”

    这个先太后说得是义忠王的生母,太上皇的原配,而非圣上的生母。

    王妃幽幽道:“偏你眼尖。这些年我像是有心装扮的?不过是在屋里念佛,外面的事情压根不想知道。若不是我们王爷好了,我哪有心气儿。”

    王禅闻言,也感慨了一回,“横竖表嫂也是熬出来了。”当初连死三个未婚夫,她心灰意冷,可不曾想过能有个老爷这样的如意郎君。

    二人各有心事,都沉默了一下。还是义忠王妃先回过神儿来,“你倒是替你家大姑娘挑一样吧。”

    王禅看了看黛玉,最后给她选了个通体油润无暇的玉簪。

    林海进门的时候,王妃刚把这玉簪给黛玉戴好。不过林海就算把媳妇和闺女挨个儿端详了一遍,也没看出闺女头上多出了点什么。

    却说在王府再次吃过一顿便饭,林海便被世子请到了书房。坐下来刚吃了盏茶,林海手里被让世子塞了封信。

    就是王子腾写来的那封。

    王子腾的信不长,看完不用半柱香。

    不等世子发问,林海便解释道,“那盐商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他能拿到盐引,的确是因为肃端王门人引荐。不过光是肃端王的面子,在扬州并不是那么管用。我记得当时就没有立即给他批复,至于后来他能顺利拿到盐引,得多谢淑妃……的娘家哥哥。”

    这点旧事就在原版林海的记忆里,很容易找到。

    “果然。”义忠王世子应道,“这就不好继续往下查了。”

    这人拿到盐引那会儿,正是淑妃最为得宠的时候。别说是圣上的人,就是义忠王的心腹,也不好不给淑妃的面子。毕竟要批复的盐引数量不算多。

    林海想了想,还是建议道,“未必。肃端王府财大气粗惯了,直行走不通自然能迂回为战。”顿了顿他又道,“虽然我与王子腾这些年意见多有不合,但他素来不会无的放矢。”

    后边半句他没明说:王子腾知道自己得罪过义忠王府,既然要给个消息来缓和关系,就不会……逗义忠王府玩。

    世子不吭声,林海继续道,“买入卖出数目不符,除了暗中走私到关外牟取暴利之外,也不知道作何用处了。”

    世子终于道:“背后果然还是穆家。”

    其实穆家行事并不是特别隐秘,但这家人舍得银子,白花花的银子砸下来,自然有人乐意出头为他们撑起一把~保~护~伞。

    现在的问题就是想查穆家,得先把穆家上面的~保~护~伞拔了再说。而且皇子们也是出师不利,第一次试着顺藤摸瓜,就怼上了忠顺王。

    而顺着王子腾这封信的线索查下去,似乎就简单……那么一点。但有一点很关键,没有圣上和义忠王的允许,动不得扬州盐政上的人啊。

    林海自觉该说的都说了,再多的他也不知道,反正是问心无愧。

    义忠王世子也不会强人所难——林海毕竟已然离任,肯知无不言世子也别无他求。世子明白自己现在该做的,就是要圣上和义忠王的背书了。

    义忠王世子下定决心后,随口问了句,“你可知道宁府派人去西南采买药材了?”

    林海还是实话实说,“不瞒世子说,这还是我那内侄告诉我的。”他猜义忠王世子可能对贾珍比较熟,贾琏……他还得费点口水介绍一番,“就是现在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贾琏。”

    “他啊……”义忠王的确没啥深刻的印象。他知道那是谁,但人名和长相有点对不上号。

    看世子这迷茫的眼神,林海忍俊不禁,“他跟他父亲不一样,是个踏实的,也没那么多事儿。”

    “那么多事儿”明明白白影射贾珍。

    贾赦袭爵后没多久便惨遭去官,好些年过去也不得起复。他有点破罐破摔,日益贪图享乐。

    贾珍一直爱搞那啥聚会,在京城也算出名。

    然而义忠王与义忠王世子都是相对自律的男人,对贾珍实在“爱才”不起来。不然贾珍也不至于投到五皇子那边。

    想起哥几个聚会也是因为贾珍那封信而起,义忠王世子点了点头,拱手道,“今日多谢林大人。”

    林海对他家有恩,包括他养父和他自己,再说林海娶了王禅,按辈分还比他大……世子对林海不仅不摆架子,言行还很是亲近。

    却说林海一家告辞,世子把今日所得大致复述给王妃听。

    王妃听完也不犹豫,“咱们的信你父王应该是收到了。肃端王这边正该削一削,王子腾既然送了礼物来,咱们也别推出去。”

    削弱肃端王,圣上肯定乐见其成。至于太上皇的反应,上面有圣上顶着呢。

    义忠王世子应下,回到书房又给养父写信去了。

    而林海回到家里,也把今日与世子的话题告诉了他媳妇:谁让他媳妇是贤妃的堂妹呢。

    圣上的~后~宫看着一派和谐,实则……该斗还是要斗的。贤妃曾经很是吃过淑妃的亏,当然不会错过回敬的机会。

    嫔妃的家人借着宠妃的名头为自家拿好处……这事儿太寻常了,不值得一提。但若是为穆家谋福利,查出来管你知不知情,肯定够你喝一壶的。

    听完林海的这番话,王禅的确挺高兴,“回头让……谢你啊。”

    她想说“让娘娘谢你”,可刚出口一个字,惊觉这么说不合适,若是换成“我娘家谢你”,又很生分……于是她想干脆糊弄过去,反正该谢就是得谢。

    几句话的功夫,这消息来得没啥花费,林海便搂住王禅道,“你诚心谢我一次就成。”说完就在肉呼呼的媳妇脸上啃了一口。

    听明白老爷的意思,王禅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身子不方便。”饶是她脸皮不薄,却也难免扭捏一下。

    咳,用手呗。

    过了几天,终于熬到了再次休沐,林海晨练举杠铃时,觉得早上的阳光都比平时灿烂了几分——须知今儿至少是多云,他起来那会儿绝对是阴天。

    不过甭管是多云还是阴天,但今儿没风,出行的话还是挺合适的。林海便临时决定,一家三口出门逛逛。

    这个逛逛可不是只在京里买买买吃吃吃,而是到郊外走一走。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实在没法儿跟林海他“老家”相比,哪怕林海这种富贵人家,种种不便林海到现在也不能说十分适应。唯独空气质量……

    如今已是四月末,眼前已是郁郁葱葱,清新甚至带点清甜味道的空气直入肺腑……林海直接拉着闺女徒步爬了个山。

    当然,王禅这个孕妇还是坐着小轿上去的。

    正巧半山腰上有座道观,林海便带着家人再次歇个脚。然而黛玉带着丫头去更衣,管家和长随着都各有事做,一时离林海都有点距离。

    小道士这边上了茶,林海刚坐下,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甚至他额头上还挂着点汗珠,一位长胡子老道飘然而至——之所以说是飘然而至,因为林海压根没发现此人怎么出现的。而那给他倒茶的小道士也……不知所踪。

    小金忽然在他脑海中开口,“警告!哎,不对,是提醒……这个老人家身上的辐射远超常人。不过他对你一点恶意都没有。”

    林海奇道:“辐射?”

    “他的精神力场比您还强。”小金道,“毕竟您是由两个意识,或者说灵魂融合而成……您没发觉比起原来,也就是穿越之前,您变得更坚定了吗?”

    “我以为是我吸收了前任记忆的结果……”林海想了想,发觉这么说也没错,“别跑题,你的意思是这是位高人?”

    林海这会儿也是福至心灵:他险些忘了红楼原著里连神仙可都有啊!只是这些神仙对现实的干涉必然十分有限,不然……大约早出手狠揍宝玉一顿了。

    警幻仙子让宝玉神游太虚幻境,可不是让他后来坑爱人坑妻子坑家人的……

    除了警幻仙子,还有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照此说来,再有几个不亚于这一僧一道的高人,其实也不值得惊讶。

    林海正神游呢,那老道士倒是先施一礼,“贫道有礼了。林大人果然是福缘深厚之人,当真百闻不如一见。”

    林海闻言也回礼道:“大师过誉了。”什么福缘深厚,听听就好。纵使是出家人也得顾忌世俗,总之这话林海一点也不当真。

    而后老道士也不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盯着林海上下打量,直到林海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才慢悠悠道,“有朝一日……若是机缘巧合,还请林大人看在今日贫道的面子上,保我徒儿一脉香火。”

    林海终于惊讶了,“大师这是从何说起?”

    老道士摸了摸雪白长须,“十几年前,太上皇与令太妃带着个少年,在贫道这儿讨了一卦。那少年命中有两道妨碍,须得贵人相助,才能度过,不过之后自然是一派坦途……贵不可言。”

    如果说刚才的惊讶还有几分做戏,现在他就是真地震惊了:令太妃无所出啊!

    用后脚跟想都猜得出,太上皇亲自带过来算卦……那孩子肯定是太上皇的儿子。

    我说高人算卦不都是云里雾里,怎么理解都有道理吗?难不成因为太上皇不好糊弄,您就来个大白话的实话实说?

    两道妨碍……让我随便瞎想,就觉得指的是义忠王和圣上……

    所以义忠王以及圣上的几个儿子全都中招,太上皇也无动于衷?

    这些林海也只能在心里跟小金嘀咕了:太上皇居然也迷信。

    小金安安静静地听完林海的心声,才劝说道,“这个老人家的确是高人。虽然您跟我抱怨了这么多,其实您也信了……至少是信了好大一部分。”

    林海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因为他这一句话,就能解释太上皇这些年的异常之举。什么虎毒食子,不疼惜骨肉……若是两个儿子挡了最疼爱的儿子的路,那只能让那两个儿子上天了。”

    “上天……”小金道,“幸亏义忠王和圣上两个人手头势力不小,不然真就上天了。”

    林海都忍不住同情义忠王和圣上这哥俩三十秒,叹息过后他就问向那老道士,“义忠王和圣上命格不好吗?不过是只听得到自己想听的而已。”

    “太上皇就是如此偏心。”老道士十分接地气地回话道,“贫道若是不识时务,当时这一脉的香火就断了。”

    “这高人真耿直。”这话自然是林海说给小金听的,“这么看,这位贵不可言的小公子是两个穆家的血脉。”

    小金应道:“其实太上皇也未必是完全的偏心。拥有两个穆家的血脉,若真是能把这位小公子扶上宝座,搞不好能把关外大草原也纳入手中。”

    “正是这个道理。”林海接着道,“不过这老道士提起的是太上皇来算卦,说明那时圣上已经登基……想把一位明君赶下台,只能说勇气可嘉。如果搞个什么毒杀暗杀,你也知道,一个靠着歪门邪道上台的帝王,八成不能服众,从而不会太长命。”

    小金抖了抖身子,“太上皇想不开,如之奈何?”

    这小家伙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林海忽然抬起头,郑重道,“大师,我不能给您保证,我只能尽力。”

    老道士立时笑出了好几条褶子,“贫道这厢有礼了。”说着便一拜到底。

    此时正好黛玉扶着丫头的胳膊,从道观里出来,见到坐在石凳上父亲和一位仙气渺渺的老道,她先向老人家致意,再缓步走至她爹跟前。

    老道士忽然再次开口,“令爱姻缘,林大人无需过问太多,顺其自然最好。”

    林海一听,就知道这老道士意有所指:红楼梦里,宝黛的确是官配。可只要是个疼闺女的爹,就不忍心让黛玉再去“迁就”宝玉啊。

    老道士看得出林海的不满之意,及时开口,“既然是报恩,早报完早了事,不然下次再来,焉知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这老道士知道得有点多啊。

    林海不由跟小金赞道:“有点厉害。我忽然有点被说服的感觉。”

    小金继续劝说道:“他真的是高人。”

    幸好老道士看不出林海还有个聊天对象,而是徐徐说道,“横竖那位下凡之人十分年幼,您尽可自行教导。”

    这话没错。与其说宝玉天生惫懒,不如说他的家庭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子不教父之过,宝玉身上那一大堆问题,很大程度上都要怪在贾政的不负责任和王夫人的~控~制~欲上。

    话说回来,宁荣两府似乎就没有一个合格的父母,包括贾代化和贾代善在内——不会教孩子也是祖传的。

    可林海还是忍不住腹诽道:我宁可教贾琏教贾蓉也不想教宝玉……倒不是对宝玉本人有什么偏见,实在是我很厌烦他那对爹妈。

    老道士又神了一次,简直像是能听出林海心声,“那位素来是个六亲不认的。”

    黛玉听到这里,似乎品出了点滋味……她很想说这老道士简直胡言乱语,但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劝她:听下去!

    林海发觉女儿正揪着他的袖子,他伸手把女儿往怀里一拉,“你随意听听就好。”

    老道士居然也应声道:“就是听听就好。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听到这句话,林海终于忍不住笑了开来,“大师,您真是与众不同。”

    老道士道了声谢,旋即道,“贫道也是没办法。”真是被逼无奈啊……

    忽然清风徐来,树枝摇曳,沙沙作响,林海眼前一花:那老道士就没了踪影,只剩悠扬的歌声飘荡在耳边。

    他甚至听不出老道士究竟在唱什么,只是听得莫名悲凉,而黛玉更是落下两行清泪——小姑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林海见状,连忙搂着女儿安慰,原本站在数步之外的紫鹃也像是回过味儿来,连忙上前递上手帕。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王禅竟是快步走至父女俩跟前,她微微喘息,“老爷见到国师了?”

    “那是国师?”林海还真不知道。可转念一想,又不大意外,这个国师绝对不是招摇撞骗之辈。

    黛玉抹着眼泪,大惊失色,“国师?”

    被国师批了次姻缘,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荣幸。原本她还有侥幸的想法,现在……真是五味杂陈。

    老爷和大姑娘有点不对劲儿啊……王禅想问,又怕不合时宜,那股子纠结就写在脸上了。

    林海想了想,觉得黛玉的姻缘似乎能跟王禅粗略说说,但前面那个“大新闻”……纵然有心告密,都不知从何告起。

    这个秘密目前为止只能让他避免掉坑。而且太上皇迟早得把这个儿子推上前台,不过那得是把义忠王和圣上的威望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行。

    现在嘛……绝对是前脚离开太上皇的严密保护,站上前台,后脚就让他的哥哥们撕得渣都不剩。

    因为这位高人的“忽然袭击”,这次郊游让林海一家三口记忆犹新。

    回到家中,黛玉都没像以前一样腻乎一下亲爹,而是心事重重地早早回房去了。

    直到黛玉出了院门,王禅才问,“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海自顾自地脱下外套,正要答话,忽然从袖口里掉出一张……小纸条。林海弯腰捡起来一瞧,上面就一行字:阿~芙~蓉~炼丹,乃是太上皇之令。

    嗯……这个可以给他媳妇瞧瞧。

    王禅看完半晌说不出话。

    林海其实挺能理解的:不管是王禅还是太上皇。

    王禅不管是父祖还是母族,家规都挺严格,族人大多都是自律之辈。所以她听说此事的反应,与几位皇子十分相似:完全震惊,不理解太上皇为何贪图“此道”。

    这就跟林海年少时看禁~毒~片一样,全然无法理解那些玩意儿究竟哪里好,究竟为什么要去接触。

    数年后,在林海踏入社会正式工作,经历过“每天工作十六小时,持续半个月”的加班地狱,他就……有点懂了。

    在极度疲惫和精神压力之下,需要个发泄的当口。然而……就算林海能懂,也不能原谅。太上皇这个人,不管找什么理由开拓,他都是个任性且固执之人。

    林海相信,太上皇绝对设想过换个儿子坐龙椅,究竟要搅动起多少风波,国本动摇,多少人要因此而丢了性命,他大概都知道。然而他就是要一意孤行。

    这样的统治者,林海只能说绝非天下之福。

    王禅差点把那纸条扭成碎末,“这怎么行?!不行,我得告诉外公去。”

    林海连忙伸手一拦。

    王禅把着丈夫的手臂,盯着林海道,“老爷是什么意思?”

    林海笑了笑,“你眼里的火苗子都快喷出来啊。怀着身子也不小心些。”

    说起腹中的孩子,王禅果然泄了气,“老爷说得是。”

    “报信儿是必须的。但是怡安王究竟怎么做,你不要多问。再怎么样,太上皇还是太上皇。”

    这话一下子就把王禅钉在原地:外公知道又能如何?怎么主持公道?太上皇本就一副静心潜修的样子,你还能因此再把他软禁不成?

    林海见媳妇听进去了,又提醒道,“如今给太上皇炼丹的,就是国师的高徒吧?太上皇……能把责任往令太妃和这位国师高徒身上推啊。”

    毕竟是太上皇,你还能逼供?

    王禅是个很正直的人不假,但她一样不缺乏妥协的一面,听到这里,她吐了口气,“老爷说得是。”

    林海又出主意道:“咱们今儿刚逛了一圈儿,你就别再出门了……请岳母过来坐坐如何?”

    听人劝吃饱饭,王禅今儿也是言听计从。夫妻俩洗漱后,并肩躺好,林海知道他媳妇肯定不想睡——因为他也睡不着,便主动说起了老道士对黛玉姻缘的看法。

    王禅倒是对宝玉印象很不错:因为宝玉是个窝里横,在外……素来拿得出手。最近又跟着位名师读书,言行举止就更像样一点。

    宝玉的确叛逆,但你找对方法顺着毛撸,他就比较能听劝了。

    所以在王禅看来,宝玉最大的问题在于门第。黛玉嫁宝玉,那是低嫁……老爷乐意才怪!

    于是王禅便劝道:“报恩什么的,老爷听听就算了。关键是咱们大姑娘怎么想。大姑娘年纪还小,老爷慢慢教导也就是了,再说咱们跟荣府也差着些……就算贵妃乐意又如何?”棒打鸳鸯才容易出事呢。

    王禅这话其实霸气尽显,意思就是有贵妃指婚她都有办法让指婚不作数。咱们大姑娘想嫁谁就嫁谁,老爷不用担心那么多。再说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也不见得就能成就好姻缘啊。

    殊不知真正击中林海内心的就是那句“报恩”啊。不过他媳妇还真替他打消了一个顾虑:就是贵妃忽然出手指婚。

    林海翻身抱住媳妇,“我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王禅面皮微红,“我嫁了老爷,心满意足。”

    话说黛玉有心大的爹和继母,近朱者赤,她也没那么多愁善感:至少多病多愁身一点都不沾边。

    须知这个时候黛玉的确跟宝玉有些朦朦胧胧的情愫,但实在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不过今日国师那番话,黛玉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回,就是想问:报恩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提报恩,我就心砰砰跳?

    然而此时此刻,心砰砰跳的不止黛玉一个。

    宫中太上皇居所内,独自打坐的俊逸中年道士忽然站起身来,随状似随手地卜了一卦。看过卦象,他就心跳不已了:他们这一脉终于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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