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K小说网 > 金银岛 > 最后一夜

最后一夜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2K小说网 www.2kxs.cc,最快更新金银岛最新章节!

    “先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我只来得及瞥上他一眼,可是我的汗毛却像刺猬一般竖了起来。先生,如果那个人是我的主人,他为什么在家里要戴着面具?如果是我的主人,又怎么会一看见我就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尖叫着跑掉?”

    一天晚饭后,厄特森正坐在壁炉旁,普尔非常意外地走了进来。

    “我的上帝,是普尔,你怎么来了?”他惊讶地大声说,并上下打量着普尔,“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苦恼?是不是杰基尔博士病了?”

    “事情很不妙,厄特森先生。”普尔说。

    “你先坐下,把这杯酒喝了,”律师说,“别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慢慢告诉我。”

    “先生,你了解博士,”普尔答道,“他经常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你也是知道的。可是最近他又躲在工作室里不出来,我非常担心,厄特森先生,我感到事情不大对头。倘若有人告诉我他一切正常,我死都不相信。先生,我很害怕。”

    “别着急,我的老好人,”律师说,“说得明白一点儿,你害怕什么?”

    “先生,这一个星期以来,我都感到十分恐惧,”普尔固执地答非所问,“我快要疯掉了。”

    普尔慌张无措的神色证明了他所说的话,他的种种举动也显得很不正常,除了第一次说害怕时他看了律师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抬过头。

    现在,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眼睛死死盯着墙角,膝盖上放着一杯未沾唇的酒。“我快要疯了。”他重复道。

    律师说:“普尔,看得出你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说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定定神,然后告诉我。”

    “恐怕是出了人命案子。”普尔嗓音嘶哑地说。

    “命案?”律师先是惊呼一声,之后又显得有点儿生气,“是什么命案?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生,我不敢说,”他说,“但是你可不可以跟我一块儿去看看?”

    厄特森二话不说,马上站起来穿戴好外套和帽子。他注意到这位老仆人脸上带着宽慰的神情,同时还奇怪地注意到,老仆人滴酒未沾,放下酒杯就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时值三月,晚间的空气依然有些冰凉,这天晚上冷风袭人,月亮发出惨淡的白光。半空中的月亮像是被大风掀翻了,可怜地斜卧在一边。白云则像是最轻薄的丝巾或者被撕碎了的麻布,丝丝缕缕地飘在空中。

    冷风大得令人觉得连交谈都是件痛苦的事,脸被吹得红一块白一块的。厄特森从未见过伦敦如此凄凉的场景,平时人满为患的街上,此时行人仿佛都被风吹走了。他发自内心地盼望路上能够多遇到一些熟人,他从来不曾像此刻这般急切地想看见更多的人。尽管他竭力控制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压下自心底升起的沉重的、不祥的预感。他们走到广场的时候,一阵大风吹来,飞沙走石,花园里的树枝啪嗒啪嗒地敲着栅栏,好像在不断地折磨自己。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普尔,突然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他在凛冽的寒风中摘下帽子,取出一块红色的手帕拭去了额头的汗水。虽然走得很急,但他并不是在擦因赶路而出的热汗,而是在擦置身于某种令人窒息的痛苦之中而生出的冷汗。他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嘶哑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

    “先生,”他说,“我们到了,愿上帝保佑平安无事。”

    “我也希望如此,普尔。”律师说。

    老仆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扣住链条搭钩的门开了一道缝,有人在里面小声问道:“是你吗,普尔?”

    “是我,”普尔说,“快开门。”

    他们走进了明亮的客厅,看到全体男女仆人围在炉边,像山羊似的挤成一堆。厄特森一出现,一个女仆竟然大哭了起来。紧接着厨子大叫:“感谢上帝,是厄特森先生来了!”他甚至还迎了上来,像是要和厄特森拥抱。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全聚在一起?”律师有些愠怒,“这样很不像话,你们的主人会生气的。”

    “他们都害怕。”普尔说。

    没有一个人说话,谁都不否认普尔的话。沉默中,只有那个女仆提高了嗓门儿,哭声越发响亮了。

    “闭嘴!”普尔突然生出一股怒气,恶狠狠地叫道。那凶狠的口气,表明他也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确实,在那个女仆猛然提高嗓门儿的时候,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朝着通向内院的门看去,好像十分害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喂,”普尔对清洗刀叉的小厮说,“去取一支蜡烛来,我们这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他请厄特森跟在他后面,一起向后花园走去。

    “先生,”他说,“请你尽量放轻脚步,你一定要留神听,得小心点儿别出声,免得被他发觉了。先生,万一他请你进去,你可千万不能进去。”

    这种意想不到的交代让厄特森吓了一大跳,他几乎要失去控制,但他立即重新鼓起勇气,随着普尔一起走过实验室,走过那乱扔着板条箱和瓶子的实习讲堂,来到楼梯旁边。普尔停下脚步,示意他就在门边好好听着。他自己却放下烛台,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踏上楼梯,举起手叩了叩包裹着厚绒布的房门,说:“先生,厄特森先生来拜访你了。”他说话的同时,还拼命向厄特森做着手势,让他仔细倾听。

    一个声音说:“跟他说,我任何人都不能见。”语气满是抱怨。

    “好的,先生。”普尔说话的口气里带着几分被证实的得意。他走下台阶,重新端起烛台,带着厄特森按原路返回大客厅。那里的炉火已经熄了,几只甲虫在地上蹦蹦跳跳。

    “先生,”他盯着厄特森的眼睛说,“你觉得那是我主人说话的声音吗?”

    “不大像,变化很大。”律师也紧盯着普尔的眼睛,脸色十分苍白。

    “是的,我也认为变化很大。”普尔说,“我在这里当了二十年的差,怎么会听不出来主人的声音?先生,主人在八天前被人杀死了,那天他在里面大声地呼唤上帝。可是,里面的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天哪,厄特森先生!”

    “这件事太离谱儿了,普尔,简直是个让人无法相信的离奇故事。”厄特森咬着指甲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就算杰基尔博士已经被人杀掉了,那么这个凶手为什么还不离开此地呢?所以这种猜测存在漏洞,是有违常情的。”

    “好,厄特森先生,你一向都不肯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不过我还是要尽力说服你。”普尔说,“这一个星期以来,住在里面的那个人—或者称他为怪物,或其他什么东西,总之,他每天都嚷嚷着要一种药,可是买回来他又不满意。杰基尔博士经常把自己封闭起来,所以他经常采用一种方法吩咐我们做事:他会把他的指令写在字条上,然后把字条扔在楼梯上。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除了纸片之外,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我们把饭放在楼梯上,他就会趁着没有人看见时偷偷拿进去。先生,他每天会扔出两三次字条,上面写着他的命令和一些抱怨的话。为了买到他要的药,我不得不跑遍全城所有的化学药品商店,可是每一次他都嫌成色不够纯,又让我把东西退回去。先生,这种药他无论如何都要买到,无论出多少价钱。”

    “你这里有没有写有他指令的字条?”厄特森问。

    普尔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揉皱了的纸。律师弯腰凑近蜡烛,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内容是:“杰基尔博士向莫氏公司诸位致意。他已经确定贵公司最近提供的某种货样纯度不够,不符合他的需要。一八一一年贵公司曾卖给杰基尔博士大量此种药品,博士现在急需此药,烦请贵公司尽心帮助寻找,如果还有同质量的剩余药品,不论多少都请马上送到他府上,费用悉听尊便。这对杰基尔博士十分重要。”信件的措辞到这里还很正常,可是后面笔锋一转,写信人的情绪开始失控,他又加上了一句:“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就找找那批老药品给我送来吧!”

    “这封信有点儿奇怪。”厄特森质问普尔,“但是,你怎么能拆开他要你送出去的信?!”

    普尔急忙分辩道:“先生,莫氏公司的一位职员看后大发脾气,一怒之下把它扔还给我,就像扔垃圾一样。”

    “这封信难道不是博士的笔迹吗?”律师说。

    “从笔迹上看的确非常像。”普尔忧郁地说,可是突然又换了一种语气,“可是笔迹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我已经见到那个人了!”

    “你见过那个人?”厄特森大吃一惊,又疑惑不解,“是真的吗?”

    “是的,先生。”普尔说,“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突然从花园走到实习讲堂去,看见博士的工作室的门敞开着,他正在讲堂另一端的箱子里翻找,大概是溜出来找药品或者其他的东西。听到我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就怪叫一声飞快地跑进去了。先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我只来得及瞥上他一眼,可是我的汗毛却像刺猬一般竖了起来。先生,如果那个人是我的主人,他为什么在家里要戴着面具?如果是我的主人,又怎么会一看见我就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尖叫着跑掉?我服侍了他这么多年……”普尔说不下去了,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这事过于蹊跷。”厄特森先生说,“不过在听了你的话之后,我觉得事情似乎已经有点儿眉目了。普尔,你的主人很可能是得了一种很严重并且非常奇怪的病,这种病不仅使人身心饱受折磨,身体也极有可能变得畸形,导致他的声音和面貌都起了变化,所以他才戴上面具,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他一心只想找到那种药物,应该也是这个原因。这个不幸的人以为这种药会让他恢复健康。可见,在他的心中,始终还抱有一线希望—愿上帝保佑他的希望不要落空。普尔,我是这样认为的。这简直算得上悲惨,哦,普尔,我认为这就是合情合理的解释。我们就不要过于敏感,并为此胡思乱想了。”

    “先生,”普尔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可是那个家伙不是我的主人!千真万确!我的主人—”说到这里,他张望了一下四周,才压低声音说,“我的主人身材高大魁梧,可是里面那个家伙那么矮小。”厄特森正想表示异议,普尔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先生!难道你认为我服侍了主人二十年,还认不出自己的主人吗?这么多年来,他每天早晨都在工作室的门口出现,难道他的头同门上哪个地方相齐我会不知道吗?先生!里面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杰基尔博士,鬼才知道他是谁,我相信一定是出了人命案子。”

    “普尔,”律师说,“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觉得我有责任把这件事弄清楚,尽管这件事会令你的主人感到尴尬和难堪。实际上,这封信使我很为难,因为这好像能够证明你的主人还没死—但是,无论如何,我认为我们应该破门而入查看一下。”

    “啊,厄特森先生,这话才像你说的。”普尔说。

    “那么,现在第二个问题是,”厄特森说道,“谁来干这件事呢?”

    “当然是你和我,先生。”普尔用大无畏的语气坚定地说。

    “好,”律师说,“不管出现什么麻烦,都由我来承担。”

    “讲堂里面有一把斧头,”普尔说,“你可以用厨房里的拨火棒防身。”

    律师掂了掂那根原始而笨重的武器,抬起头说:“普尔,你要明白,我们两个正在冒着某种风险,关于这一点,你想清楚了吗?”

    “先生,没错儿,我十分清楚。”

    “那好,我们就开诚布公好了。”律师说,“我们都十分清楚,实际上,我们所想到的比说出来的要多,我们索性就把还没有说的话挑明:你看见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你认不认识他?”

    “先生,他跑得飞快,还弯着腰,我不敢说我看得十分清楚。”普尔答道,“但是,如果你的意思是问,那个家伙是不是海德先生,那么,我想是的!那个人的身材同他一样,敏捷的身手也同他一样,更何况,除了他,还有谁能从实验室的门进出?先生,也许你还记得,在发生卡鲁爵士的那起凶杀案时,他的身上就有钥匙。还不仅仅是这些,先生,你碰到过那位海德先生吗?”

    “碰到过,”律师说,“我还同他说过话。”

    “那么,先生,想必你也应该同我们一样,觉得这位先生的身上带有某种奇怪的、无法言说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人,他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一股凉意,甚至凉到骨子里。”

    “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厄特森先生说。

    “正是如此,先生。”普尔说,“当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在我眼前出现,像个猴子似的从一堆化学药品中钻出来,一下子逃进屋子里时,我顿时脊背发凉,就好像有一桶冰水顺着我的后背流了下去。确实,我明白这些都算不上什么证据,厄特森先生,我也读过一些书,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但是,人是有感觉的,我敢向上帝发誓,那个家伙就是海德先生。”

    “是的,我同意。”律师说,“我的担忧与此不谋而合。只怕现在罪恶已经铸成,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事实上,我相信你的话,我相信可怜的亨利已经被谋杀了,我也相信那个杀人犯至今还躲在那个房间里。天知道他还留在这里的目的何在。来吧,我们一起去为他复仇!得把布拉德肖叫过来。”

    那个仆人被叫了过来。他面色苍白,紧张不安。

    “镇定一下,布拉德肖。”律师说,“我知道,大家都对这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心存疑问,现在,我们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我和普尔打算冲进去,倘若杰基尔博士一切正常,那么所有的责任由我来承担,我这肩膀还算结实。但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防止那个家伙从后门逃跑,你得带上一个小伙子,再拿上两根结实的棍子,从那边的拐角绕过去,守住实验室的后门。给你十分钟去到那里站好。”

    布拉德肖离开后,律师看了看表,说:“普尔,现在轮到我们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拨火棒夹在腋下,带头向院子里走去。这时,月亮被云雾遮住,光线变得晦暗起来。风在深院中游来荡去,停停歇歇,吹得蜡烛的火焰不停地跳动着,摇曳不定。走进实习讲堂之后,两个人无声地坐了下来,开始静静地等待。在他们的周围,整座伦敦城显得庄严肃穆,但是,一阵来来回回踱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这脚步声正是从那间工作室里传出的。

    “先生,他就是这样,每天来回不停地踱步。”普尔说,“即使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这么不停地走来走去。只有当我买回他吩咐的药品时,他才会停下来那么一小会儿。啊,这样整日整夜坐立不安,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得经受这样的煎熬啊!先生,你再听听,这像是博士的脚步声吗?”

    这脚步声很轻,且有一定的节奏,一听就能感觉到走路的人行动十分敏捷。这的确同杰基尔一贯沉重的脚步声不同,他甚至会将地板踩得嘎吱嘎吱直响。厄特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还有别的不同寻常之处吗?”

    普尔点了点头,说:“有一天,我竟然听到他在屋子里面哭!”

    “哭?是怎样的哭呢?”律师问,顿时感到一阵凉意。

    “像个女人那样,也可以形容为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普尔说,“我走开时心里难过得也差一点儿哭出来。”

    十分钟过去了。普尔从一堆打包用的麦秸堆下面抽出一把斧头,把蜡烛挪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子上,为他们即将发动的强攻照明。他们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那间诡异、神秘的屋子,里面的脚步声还在来来回回地响着。

    “杰基尔!”厄特森先生大声叫道,“出来让我见见你!”他等待了一会儿,但是没有人回答。“我现在向你发出警告:我们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你必须和我见一面,我必须要见到你!”他接着说,“如果正常手段行不通,那么我们就要采取非常手段,强行闯进去了!”

    “厄特森,”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请不要那样做!”

    “啊,这不是杰基尔的声音,是海德的声音!”厄特森失声叫喊,“普尔,快点儿!把门砸开。”

    普尔高高举起斧头,狠狠地劈了下去,整座房子都随之颤抖起来。用红绒布包裹起来的门使劲震动了一下,好像是想要摆脱锁与铁链的拉扯。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屋子里传出来,如同一头惊惧异常的野兽。斧头又一次高高举起,门板发出碎裂声,门框也跟着震动起来。就这样,一共劈了四斧。直到斧头第五次重重地落下,这道质地细密、坚固的木门才应声而倒,轰的一声砸在红色的地毯上。

    两个攻击者也被自己粗蛮的行动以及随之而来的沉寂惊呆了,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努力向房间里面张望。柔和的灯光照射着整间屋子,炉火在熊熊燃烧,木柴噼啪作响,烧水壶呼哧呼哧地演奏着简单的乐曲;一两只抽屉拉开着,写字台上的文件全部摆放得整整齐齐;在靠近火炉的一侧,摆放着杯碟等茶具。如果只看这间屋子,你会觉得这就是一间平常、宁静的普通民居,除了那放满化学药品的玻璃橱,这种房间在伦敦随处可见。

    在房间的正中央,一个因痛苦而不停地抽搐、扭曲的人正趴在地上。律师和普尔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人的身边,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正是爱德华·海德。他穿了一件极不合身的衣服,比他的身材不知肥大多少倍,那是博士的衣服。他脸上的肌肉还在轻微地抽动,但生命已彻底终结。根据他抓在手中的小药瓶和弥漫在空气中的一股浓烈的杏仁味39,厄特森意识到海德自杀了。

    “我们迟了一步。”厄特森严肃地说,“既来不及救他,也来不及惩罚他。海德现在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去找你主人的尸体。”

    实习讲堂和这间工作室占据了这幢建筑物的大半部分。实习讲堂实际上几乎相当于整个底层,光是从上面照射下来的。工作室占据了楼上的一端,它的窗户朝向外面的院子,讲堂和沿街的门由一道走廊相连,密室与那扇门另有一段楼梯相通。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几间储藏室和一个十分宽敞的地窖。律师和普尔找遍了这里所有的地方。储藏室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需一瞥就可检查完毕。地窖里塞满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杰基尔当年做外科医生时使用的物品,很早之前就堆放在那里了。

    他们把地窖门一拉开,就看到了一张厚厚的蜘蛛网横在门口,仿佛在告诉他们不必浪费时间在这里寻找。不论是死是活,哪里都没有亨利·杰基尔的踪影。

    普尔狠狠地跺着铺在长廊上的石板,然后仔细倾听:“一定是把他埋在这里了!”

    “说不定他已经逃走了。”厄特森说着,一边转身去检查那扇通往街道的门—门紧紧锁着。在离门口不远的石板上,他们发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律师把钥匙拿起来小心地查看:“这把钥匙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使用过了。”

    “使用?先生,”普尔说,“你注意到这把钥匙已经断了吗?好像是被人用蛮力弄断的。”

    “的确是这样。”厄特森接着说,“而且断裂的地方已经生了锈。”

    两个人吃惊地面面相觑。

    “普尔,我实在想象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律师说,“我们再去工作室里看看能有什么发现吧。”

    他们默默地回到楼上,心怀畏惧地望了望那具尸体,便又对这个房间进行了一次更为彻底的搜查。桌子上的物品和使用痕迹表明,有人不久之前曾在这里配制过药剂:已称好的不同分量的白色盐类一小堆一小堆地放在玻璃器皿中,像是正在准备进行一次实验,而那个可怜的人却没能完成它。

    “先生,这些正是我帮他买来的药品,他每次都吩咐买这一种。”普尔话音刚落,水壶里面的水烧开了,沸腾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

    他们又走到壁炉前。一张看起来十分舒适的躺椅被安置在壁炉边上,想必坐在这里会十分暖和。在椅子的一侧,摆放着伸手可及的茶具,杯子里已经放好了糖。旁边的架子上放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翻开书页的书籍正放在茶杯旁边。厄特森无比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本杰基尔极为推崇的宗教著作,可是现在,这本书的书页上却写满了极端不敬、令人惊骇万分的句子,而且正是杰基尔博士的笔迹。

    再往前,他们又来到了那面大落地镜前。两位搜查者向镜中看去,没来由地感到某种恐惧。镜子的角度令他们只能看到映在天花板上的那些玫瑰色的光,看到不断跳动的炉火在玻璃柜子上映出成百幅图像,还看到了他们自己苍白而惊恐的脸。

    “想必这面镜子见证过不少奇怪的事。”普尔小声说。

    “这面镜子的存在本身就已经非常奇怪了。”律师也小声说道,“杰基尔生前—”厄特森被自己的用词吓了一跳,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把博士归入死者之列。他强压住自己的脆弱和恐慌,继续说道:“杰基尔用这面镜子做什么呢?”

    “你说得有道理,先生。”普尔说。

    然后,他们转向了写字台。在一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中,有一个写着厄特森先生名字的大信封被放在了最上面,那是杰基尔博士的笔迹。律师打开大信封,里面掉出了好几封已经密封好的文件。第一份是遗嘱。上面的条款同六个月以前律师还给博士的那一份完全相同:如果杰基尔死亡,此文件就作为继承证明;如果杰基尔失踪,此文件就作为赠予证明。只不过,在这份文件上,律师无比惊讶地发现,之前写有爱德华·海德名字的地方,现在却赫然写着加布里埃尔·约翰·厄特森的名字,正是律师自己!律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普尔,又瞧了瞧手中的文件,末了,又看了看躺在地毯上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凶手。

    “这件事我无法理解,彻底被搞糊涂了。”他说,“这位海德先生既然在这个房间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会发现这份文件,他没有理由喜欢我,当他发现自己的名字被换成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时,一定会勃然大怒。可是他竟然出人意料地留下了这份文件。”

    厄特森捡起了第二份文件。这是杰基尔博士亲笔所写的一个便条,上面还签有日期。律师一看,激动得叫了起来:“哦,普尔!你的主人他今天还活着,而且就在此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是不可能被谋害的,他一定还活在世上!他一定是成功逃脱了!可是,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他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贸然宣布海德先生是自杀,我们必须慎重一些。恐怕你我的鲁莽举动,会把你的主人卷入一场可怕的灾难中。”

    “先生,你怎么不继续读了?”普尔问。

    “因为我很担心。”律师回答,“上帝保佑,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说完,他开始阅读那个便条。

    我亲爱的厄特森: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失踪了。至于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失踪,我实在无法预料。依据我的直觉以及推断,也根据我现在无法形容的处境和遭遇,我知道末日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挽回了。而且,恐怕很快就要来临。请你先去读一下拉尼翁曾扬言要交给你的那份文件,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的事情,那么就请再读一下我的自白书吧。

    你的不幸的、有辱你的朋友

    亨利·杰基尔

    “还有一封,是吗,普尔?”厄特森问。

    “是的,先生。”普尔把一个好几处用火漆封口的信件递了过来,又厚又沉。

    律师接过来装进了口袋:“对于这个文件,我将绝口不提,普尔。如果你的主人逃走或者是遇害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他的声誉。现在已经十点了,我必须回去静下心来好好读一读这些文件。今天午夜之前,我会再回到这里来,到那时,我们再一起去找警察。”

    他们走了出去,把实习讲堂的门紧紧锁上。厄特森告别了那些围坐在火炉边的仆人,又一次钻进大风中,步履艰难地返回他的事务所,准备仔细阅读那两份自述。谜底终于要揭开了。

本站推荐:神级龙卫替嫁娇妻:偏执总裁宠上瘾妈咪这位帅哥是爹地小说目录一抹柔情倾江南小说章节目录慕少的千亿狂妻真爱不散场小说章节目录丁二狗的肆意人生我的小姨暖婚100分:总裁,轻点宠农家小福女

金银岛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2K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英】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并收藏金银岛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