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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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能让我沸腾的话……’

    ……

    ‘怎么才能?那是主人要考虑的了……’

    等到鹰卫那扭曲的话语在耳边渐渐消散,叶游收回了精神触角。

    少女露出思索的神情,轻声的喃着:“莱利斯、维蒙……兰德尼。”

    她分析着精神触角所刺探出的信息,心中对这三个人的个性,已经有了大概的把握,少女垂下眼眸,终于显露出几分惫懒。

    ——还真是群麻烦的死士呀……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那签着她印鉴的文件,这片薄纸便倏然消失。叶游站起身来,将披风挽在臂弯里。

    走出花厅时,她回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垂夜樱,目光如月色般柔和:

    “等你开放的时候……我会再来看望你的。”

    夜色无言。

    皇宫如一座华美的陵墓,白天时尚且有几分热闹的假象,此刻除了自己那细微的呼吸声,叶游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如此安静,倒是很方便思考一些事情。

    ‘陛下……亲自给防务省下了谕令。’

    ‘停职三月……’

    停职而已,并非革职。虽说也算是严厉的惩戒,但要复位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三个月之后,罗曼脸上的罪纹,也显然早就愈合、淡得看不见了。

    既保全了罗曼的颜面,又给了她一个交代——哄孩子那样的‘交代’。

    “殿下!”

    一个有些激动的呼唤声,打断了叶游的思绪。

    她抬起眼眸,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明珠宫的外宫,而那高耸的宫门前,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翘首以盼。

    柔和的灯光如一层梦幻的薄纱,从门内透出,那道人影喊了一声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您终于回来了……欢迎回家,殿下!”

    不知为何,叶游突然有些恍惚。

    回家啊……

    她定了定神,总算是看清了来人,温和的道:“是你呀。”

    ——是那个在白天时,替她取来披风的侍女。

    难道,在她离开美泉宫后,就一直等在这里吗?

    “殿下。”

    侍女在帝国公主的身前站定,她的神情还残留着些许激动,不过似乎总算是想起了礼仪,慌忙的躬身行礼:“拜见您,殿……”

    “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顿时有些无措,她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有些慌乱的:“回、回禀殿下,我叫……蜜拉。”

    蜜拉……

    叶游的脑海中掠过些许模糊的记忆——在明珠宫的这两年,她似乎经常看见这位蜜拉,悄悄的流连在她的周围。

    花房、寝宫、书厅……除了被她清扫出去的那些,有门路的侍从这两年里都陆陆续续的逃离了这个冷清的宫殿,而她却一直留了下来。

    就好像,将照顾她,看成了是什么神圣的责任。如一只笨拙的蜜蜂,忙忙碌碌的穿梭在她的身边。

    “对不起……”

    蜜拉睁大眼睛,有些慌张的:“怎、怎么了吗,殿下?”

    叶游上前一步,她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的碰了碰蜜拉的脸颊,果然触手冰凉,她抖开臂弯中的披风,轻轻的将侍女罩住。

    “晚上还是有些凉的,注意保暖。”

    叶游轻声说,接着,在侍女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还有……很抱歉,两年了,我都没有记住你的名字。”

    “不、不不不,”蜜拉慌忙的摆着手,“您、您怎么会需要记住我的名字呢……”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显然思维已经混乱。

    又过了片刻,侍女脸上的红晕才稍稍消退,突然她如梦方醒:“对、对了!”

    “殿下,那个……培蜜。我、我做好了!”

    培蜜?

    叶游这才想起,白天时她似乎点了一份甜点。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系好了披风。

    “夜深了,我想休息了呢,培蜜就拜托你吃掉啦。”

    叶游松开手,朝宫门内走去。

    走了几步,她想起了什么,回身对侍女微微一笑:“晚安,蜜拉。”

    那是个很浅的笑容。

    很浅淡,稍纵即逝。

    但却让蜜拉无端感觉……这是两年来,她所见过的,公主殿下最真实的笑容。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侍女才猛然回过神来。

    “晚、晚安!”

    她慌忙又小声的呢喃着,接着不由自主的笑起来,蜜拉拍拍脸,侍女小跑起来,轻快得如小鹿,一溜烟窜进宫门。

    随后一声沉闷的声响,明珠宫的宫门缓慢合拢。它久候的主人已经回来,沉寂的灯光,便次第的亮起。

    感应灯的光芒铺满了道路,驱散了叶游一路走来的黑暗。

    “殿下。”

    “殿下!”

    偶尔会路遇宫人,叶游也都会一一回应。

    “嗯。”

    “辛苦了。”

    “休息去吧。”

    一直走到寝宫门前,她嘴角的笑意,但淡了下去。

    明珠宫的寝宫,是在皇帝的主持下修建的,融合了雱真帝国建筑的风格,在叶游搬进来之前,这里的主人,是奥莱宫廷最尊贵的女主人……她的母亲。

    而现在,在前皇后离开两年之后,寝宫内的摆设,还与她在时一模一样。

    她在宫门前站了片刻,才推开门,走入内室,轻声道:“我回来了。”

    一室寂静。

    唯有感应灯应声亮起。

    灯光之中,少女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她慢慢的走到了内室的书桌前,熟练的打开抽屉,拿出纸笔。

    开始——写信。

    ‘妈妈,见信好。’

    少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下笔,显然她已经十分的习以为常。

    ‘又看见我的信件,希望不要惹您厌烦……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认为有必要告诉您。’

    ‘首先是我的异能,总算达到我预期的程度,因此我也终于不必继续在明珠宫内避人耳目,不过,没想到我踏出明珠宫的第一天,就会见到鹰师与鹰卫……’

    ‘您还记得吗?我曾经跟您撒娇——我只想当个闲人,将来,有了弟弟或者妹妹,我就尽心尽力的辅佐他们。’

    ‘为了这个我设想的未来,我曾经想要避免接触鹰师、鹰卫,免得将来给弄权之人幻想。’

    ‘现在想想,曾经的我是多么的愚蠢天真……我在您身边度过的悠闲时间,都成了我的罪过。’

    写到这里,叶游停下笔,少女露出复杂的表情,过了片刻,她才继续写下去:‘我今天,还见到了爸爸。’

    ‘他的外表没有变化,但是……他确实老了。’

    ‘老到开始妥协。’

    ‘您还记得吗?我曾与您提过的罗曼,如今他已经是护卫军的统帅,掌管着首都星的防卫力量。’

    ‘我打算除掉他……我大概知道爸爸的想法,但是我不愿意把首都防卫如此重要且关键的位置,放在罗曼的手中。’

    叶游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她想了想,又将上一行字划掉。

    ‘算了,妈妈,那都是些无聊的事情。’

    ‘抱歉,不知不觉跟您说了这么多。’

    ‘那么,晚安。妈妈。’

    最后一行字写完,叶游放下笔,又认认真真的在信件的空白处画上一朵小花,然后,她拿起这封饱含感情的信,打开书桌旁上锁的抽屉,将它放了进去。

    ——在抽屉里面,厚厚的一沓纸,都是这两年来,她写给前皇后的信。

    它们全都安静的躺在抽屉之中,一封也没有寄出去。

    ……

    …………

    同一个夜晚,另有一个人,也显得心事重重。

    赫尔曼回到家中,内尔的宅邸灯火稀零,他只能半摸着黑,穿过长长的回廊。

    自从内尔一族被皇帝莫名的冷落,这庞大的宅邸便也如生活在其中的人一样,低调的蜷缩起来。

    赫尔曼推开门,他怀揣着心事,没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人,直到一个声音唤他:“父亲?”

    中年人倏然回神,便看见站在夜灯之下,显然已经等了许久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面容美艳,但眉眼却透出一丝勃勃英气,她的眼睛是琥珀一般的蜜色,但色泽清亮,正探究一般的看着赫尔曼:“怎么了吗,父亲,您看起来有些心事?”

    赫尔曼没有回答,只是唤了一声:“爱丽丝……”

    爱丽丝·内尔,他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自从他的父亲——内尔一族的现任家主,被贬离了权利中心,赫尔曼就将残存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女儿身上。

    “爱丽丝,”他露出些许安慰的表情,“不用每次都等我回来。”

    他在软椅上坐下,一缕花白的头发搭在额上:“今天,陛下总算是召见了我……我与陛下提起你的异能,即将突破中级……陛下很是嘉许,我趁机提起……”

    “父亲。”

    少女打断了他的话,她微微皱起眉,显露出些许的不快:“您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

    “您是知道的。”

    她偏过头,避开了赫尔曼的视线:“我绝不愿意进入宫廷。”

    “况且,”她露出忍耐的表情,但到底还是说道,“您凭什么觉得,我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成为下一任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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