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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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吩咐下人将埋在地下的银两都挖了出来, 点了下,一点没少。

    金银保住了, 嵘王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这日夜里, 他本来要睡了,突然被告知沈将军来访, 且已经在前厅等待了。

    人都进府了,想躲也躲不掉了,嵘王气愤于他的无礼, 心里恨恨的想,快了快了,你们就快完了。

    刚进前厅, 嵘王就看到沈琤沉着脸, 手里抓着一个包袱,而桌上则摆放了一个大锦盒,显然都是他带来的。

    他没带亲兵,看来是有私密的话要谈。

    “女婿深夜前来是为何事啊?”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叫声女婿,让他放松警惕。

    “哼!”他突然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嵘王从没见他这么笑过, 配合阴鸷的眼神, 活像在周围刮起了凛冬的寒风, 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本王问你有什么事, 你笑什么?”嵘王心里有盼头, 连说话都硬气不少。

    沈琤面无表情的解开包袱, 扔到地上, 里面掉落出一团团珠链元宝与首饰等金贵物品。

    嵘王纳闷:“这是什么?”

    “自己给出去的,不认识了?”沈琤瞅了眼桌上的锦匣:“那这里面的东西,你总认得罢。”

    嵘王不解:“你是不是喝多了?来本王府中撒酒疯。”

    沈琤只冷笑。

    嵘王绷着脸:“本王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你撒什么酒疯。”走到锦匣面前,一掀盖子,顿时脸色煞白,继而哇的一声,侧过身子吐出了出来,眼泪伴随着呕吐物流了满脸。

    里面是侄子的人头,前几天还和他共谋大计的李睿文。

    “看来是认得了。”沈琤阴森森的道:“我把他的人头送给你,待他日皇上清算的时候,你可以交出来证明你并无勾结反贼。反贼派来的说客,就被你斩杀了,你是忠于皇上的。”

    “你、你……你……”嵘王浑身颤抖:“他是我侄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怎么敢怎么敢杀皇亲?”瞅一眼侄子的面庞,咧开嘴哭道。

    有什么不敢的?前一世肃王嵘王这一波,全是他除掉的:“我若不是为了暮蝉,会管你的死活?勾结反贼拥立新君,足够你满门抄斩。对了,你竟然还想毒死我,真是给暮蝉省心的好父王。”

    嵘王看着侄子的首级,眼泪成串的掉,明明什么都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你计较,因为你是暮婵的父王。”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命运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惯性,前世嵘王的生死握在他手里,这一世如此。

    嵘王和肃王要造反,他哪怕阻止了嵘王去蜀地,也无法阻止他和反贼勾结。

    幸好他那日察觉雪地上有异样,派人暗中观察嵘王府,才将逃出去的李睿文擒获。

    嵘王瘫坐在地上抱着那匣子嚎啕大哭:“你究竟想怎么样?我等的性命早就握在你手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沈琤一听,好啊,求之不得,当即就拔出佩刀,吓的嵘王打了个嗝,止住了哭声,惊恐的看着他。

    沈琤哼了一声,将刀刃收了回去:“我怎么会杀你呢,你可是暮婵的父亲。你若是死了,她又该怨我了。你好自为之吧,只是下一次,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对了,你签字画押的部分,我已经替你烧掉了,至于这颗人头,保管好吧,会有大用处的。”说完,重重摔上门,拂袖而去。

    嵘王扶着椅子勉强站起来,瞅了眼那匣子,转眼就又瘫软在地。

    —

    沈琤回到营中,仍然气的不行,他那岳父简直比白眼狼还白眼狼,喂不熟。要不是看在暮婵的份上,早一刀……

    越想越气,叫来军师吩咐道:“写一封信送到蜀地去,拟嵘王的名,就说他绝不跟肃王沆瀣一气,当说客的李睿文已经叫他杀了。叫肃王回头是岸。”

    “可咱们没有嵘王印信啊。”

    “不盖印,爱信不信!我替他摆正歪掉的影子已经很劳神了。”沈琤道:“对了,河广节度使那边有信儿了吗?”

    他抓住李睿文后,搜出那封谋签字的反宣誓书,发现上面印着河广节度使的大名,立即叫来京畿附近的几位节度使会面。

    大家一看河广节度使这家伙竟然脚踏两条船,一面说迎接皇帝回京,一边拥护新君。

    对这种妄图两头讨好的人,一致决定:收拾他!

    众人点了下手里的兵马,几家联合起来,对外号称骑兵八万,步兵二十万,讨伐逆贼——河广节度使。

    “回大人,半个时辰前,刚回信。”军师将信件呈上,自家将军出身在这些节度使中算一流的了,祖上就是军官,父亲也是节度使,识字断文全无问题,性子也不是最残暴的。

    沈琤冷着脸拆开信,还在追击卫齐泰的河广节度使在信中表示:误会啊,全是误会,沈大人您知道我不识字的,就会写自己的名字。那白布上写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签了。我现在悔悟了,愿意和您们一起南下救驾,全听您的调遣。

    “这老小子还算识相。”

    不识相命就没了,河广藩镇本就不算兵强马壮的,定北军打他都绰绰有余,别说还有其他藩镇跟着帮忙。

    沈琤对这些人的忠诚度容忍度也高,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年月投降来又投降去的很正常,除了口碑和人缘差点,也不影响什么。

    于是第二天沈琤对外号称要联合五路节度使,率领骑兵十万,步兵二十五万,南下迎接圣驾。

    传递到消息很明显了:肃王,你自己掂量办,聪明的立即把皇帝放出来还给我们。

    临建年关,本该张灯结彩,喜乐祥和,双方却都在磨刀霍霍。

    沈琤自打“教训”完嵘王,再没踏进嵘王府,一直没离开过营地。

    这日,雪后初霁,嵘王府来人请他,特意说明是郡主相请。

    娘子请他,再忙也得抽出空来赴宴。

    在嵘王府门前下了马,一走进去就发现府内往来的丫鬟仆妇多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失散的仆人们都回来了。

    一个丫鬟领着他到了东花厅,进了屋,发现居然没人,便先走到椅子前坐下,就在这时,突然注意到垂下的幔帐后面露出一双嵌着缨络的绣鞋。

    人躲在那儿干什么?哦,明白了,是和自己玩捉迷藏。沈琤想想有点小期待,装作浑然不觉的坐下,本想拿起茶盏喝一口的,但一想到岳父要毒死他,说不定做了手脚,还是不要吃喝的好。

    这时,感觉她捏手捏脚的出来,突然扑到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你猜我是谁?”

    “郡主?”

    “不是。”

    听声音分明就是,还能有假:“暮婵?”

    “也不是。”

    “哦,我知道了,是我娘子。”她的手这才有松动,沈琤笑着拿开她的手:“我猜对了?”

    暮婵嘟着嘴巴略显不满的道:“你还知道我是谁呀,就把我丢这儿不闻不问,我要是不去请你,你还不来了是么。”

    倒是想来,可是怕被药死,大战之前不敢松懈。不过既然自称是他娘子,看来是真想自己了,沈琤趁机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实在是走不开,而且你们现在归府了,我也不好每日打扰,不比在柘州了。唉,再忍忍,成婚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你就爱往这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她笑,转身来到他身旁坐下,敛起笑容:“父王最近很不好,突然开始哭哭啼啼,嘴里还说什么我斗不过她呀之类的。母妃怀疑是不是中邪了,毕竟叛军占据的时候没少死人。我哥也说是,看父王哭个不停的模样,或许是哪个枉死的女人附身了。”

    幸好只是哭,没有泄露重要其他的事情,他“惊讶”的道:“是吗?后来怎么办了?”

    “就找道士来看喽,但是也不管用。后来倒是我父王自己弄了个小人,又是钉钉子又是拿锥子扎的,不过也真奇怪,似乎发泄了一顿就好了。”暮婵叹道:“我哥说可能是哪个叛军的小妾被大娘子整死了,上了我父王的身,这会发泄完了就走了。”

    “……”沈琤道:“那他现在呢?”

    “好了很多,倒是不闹了,而且夫人、姨娘、歌姬们回来了几个,围着哄他呢,他也不会无趣了。幸好她们回来了,否则就我们几个累也要累死了。”

    “你父王有多少妾室?”

    “不大清楚……十几个总有的。”这些人出身卑微,她也懒得在乎。

    “他不知节劳么,弄这么多女人!”沈琤极尽鄙视的说,企图让妻子注意到他对妾室的唾弃。

    暮婵无所谓的道:“总要有人伺候他吃饭,伺候他穿衣,唱曲跳舞让他开心。就像养猫养狗也不会只养一只。”

    “不光是伺候穿衣吃饭吧,床上不也得伺候。”

    她略显排斥的回答:“我哪里知道。”谁会想关心父亲又和哪个女人发生了什么关系。

    沈琤眼珠一转,突然发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故意“作死”的问道:“如果我也像你父亲一样纳这许多妾室……”说完,立即浑身筋肉紧绷,做好挨掐的准备。

    不想她看着他不语,忽然长叹一声:“……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虽然心里可能会不舒服,但你如此出众卓绝,倾慕你的人一定很多,需要很多人陪你。不过,只要我在你心里分量最重,你不负我就好。”

    沈琤猛地意识到一个大问题,惊恐程度不比行军途中发现草料场被烧逊色:“因为我出众卓绝?”

    “是呀,因为琤郎你是救驾勤王的大英雄啊。”暮婵眼睛圆溜溜的,目光炽热:“听说你最近再整理军队,是又要打仗吗?不过没关系,你一定能马到成功。我昨天还和嫂子说,你年纪轻轻,便居奇功,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呢。”

    这让沈琤想起了回京那天,她在马车上看自己的眼神。他定了定神,微笑道:“娘子,你、你喜欢我什么?”

    暮婵羞答答的道:“不是说了么,你是大英雄呀,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嫁给英雄呢。”

    沈琤笑容僵住,双手撑着额头,心说早就该想到的,明明在柘州时,叫她娘子还不情不愿的,自己收复了京城后,不仅娘子可以叫了,还亲热称他为琤郎。

    早该察觉了,回到京城后,她比之前热情了不知多少。

    “琤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沈琤忙抬起头,故作无事的道。

    好险好险,幸亏发现的早,还以为她已经彻底对自己倾心了,原来她可能只是盲目的崇拜“英雄”,而这“英雄”恰好是她未婚夫,所以才肯和自己如此亲密。

    听听她的话,什么叫“你如此出众卓绝,倾慕你的人一定很多。”

    这哪像个爱夫如命的娇妻说的话,分明是“英雄”的小跟班。

    不行,非得撩拨的你将今日的话收回去,让我做你一个人的夫君不可。

    不独占,算哪门子的喜欢?

    但同时,不免又担心起剩下的几位拥兵自重的藩镇没了沈琤的制衡,越发壮大。

    皇帝捂着心口:“朕甚感悲痛。”他死了,朕还是没好日子过,不如不死。

    于是大笔一挥,赐谥号:忠武

    算是对沈琤生前一次带兵把他从造反的王爷手中抢回来,两次从其他的藩镇武将手中迎驾回京的嘉奖。

    诏书一下发,立即招来了四方的口水,攻讦点主要集中在以下几点:

    一、沈琤这家伙人品有问题,杀伐过重。没道德,更没武德。

    二、沈琤他爹就是节度使,割据一方。他比他爹还过分,连续吞并其他藩镇,地盘比他爹那会不知扩大了多少倍,有些节度使只听他号令,唯他马首是瞻。幸好人死了,不死就要明目张胆的造反了,您还表彰他忠?

    三、沈琤死的太难看了,他竟然是因为自己妻子死了,哀伤过度,自己把自己憋屈死的。为了个把女人如此气短,算不上大丈夫,皇上你给这种儿女情长的家伙谥号,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四、最重要的一点,活着的时候可怕,死了就是死人,他无儿无女,后继续无人,皇帝您不要怕,不给谥号没关系的。

    皇帝为了自己的面子,积极回应朝臣,总结起来大致就是:爱卿们冷静,沈琤虽然的确是因为妻子离世哀伤过度离世,但他的妻子不是别人,而是朕的堂妹安宜郡主李暮婵,况且郡主是为保护他挡剑而死的。所以,朕认为沈琤可能是感念皇室的恩德,惭愧哀痛而亡。

    大臣们立即表示,皇帝您别替自己挽尊了,郡主当初怎么嫁给他的,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不提还好,提起来,您脸上也无光。

    皇帝发现自己失去了藩镇的控制权就算了,在朝中竟然也不能说了算了。

    皇帝很憋屈,但是没办法,大臣刚喷完,其他节度使们的奏折八百里加急飞至案头。意思表达的很简洁,皇上你要是给沈琤谥号,我们就亲自上京找您好好聊聊,当然了,不是空手,而是带兵给您检阅一下。

    皇帝立即表示,且慢,千万别来,之前的话当朕没说过。

    接到皇帝的批复,滦临节度使娄合安摸着将军肚哈哈大笑:“就知道皇帝小儿不敢忤逆老夫的意思,沈琤一死,现在定北境内无主,必然乱成一锅粥。待老夫不日铲平沈琤的墓穴,将他挖出来碎尸万段!哈哈哈”

    沈琤的魂魄飘在空中,听到娄合安声如洪钟的笑声,不禁皱眉:我说老娄头,你不用这么狠吧,我活着的时候,你还打算把你女儿嫁给我做妾呢,虽然我拒绝了让你没面子,但不至于这么怀恨在心吧。再说,你自己也有责任,我都有暮婵了,怎么会看上你那女儿。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虽然暮婵自成婚以后没对他笑过一次,对他冷若冰霜,但他理解,毕竟,谁让他把她全家杀了呢。

    他对她痴心不改,或许是这份痴情打动她,她最后替沈琤挡剑而死。

    痛苦、懊悔还有不甘心,为什么他要和暮婵经历这些,为什么要替自己挡剑,为什么不让自己这个恶人去死。还是她至死都厌恶他,抛弃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作为报复。

    沈琤什么脾气,休想甩掉他,死了也别想。他急火攻心呕血卧床,缠绵病榻一年,成功追随妻子而去。

    在其他人看来,沈琤特别不争气,妻子死后,活活把自己憋屈死了。

    想到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死亡,沈琤倒也不恐惧了,或许马上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唉,就不知道她想不想见自己。

    突然,沈琤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周围的环境正快速的消失,很快视线内变成了一片苍白。

    不是吧,难道自己杀戮太重,遭受形神俱灭的惩罚。

    死都不怕的沈琤这回怕了,这样岂不是再也见不到暮婵了?!

    “不——”沈琤猛地的睁开眼睛,令人欣慰的是,这一次周围的环境分外清晰,而且不再是飘在空中时的居高临下的视角,而是平视,自己真的身处在一间布置简单的卧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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