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藏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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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 空林寺里逐渐亮起了灯, 庙宇内和院子里都被笼罩在一层暖黄色的灯光中, 显得格外静谧。
与灯火通明的寺院相对，整座山林都被无边的黑暗所覆盖，要是从空中俯瞰, 空林寺简直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怪物所包围起来。
因为节目组事先在这一天承包了整座寺院, 所以里面除了本来居住的僧侣们，客人就只有节目组工作人员和心血来潮前来游玩的几个女孩。这种时候僧人全都集中去做晚课了，远远的也能听见诵经声，钟颖和叶菲菲并肩走在石板路上, 回头望了一眼, 看见庙宇上方袅袅升起的烟雾。
去后山拍摄的节目组出发了，姜云衣也陪着陆双妍一块去了，时间还早, 她们两人想着反正寺庙里没有娱乐设施, 回去禅房里也没什么做的, 于是就又绕着院子散起步来。
空林寺占地面积广大，越往里走，见到的人就越少, 逛了不知多久，原本还零星能见到的僧侣也没了踪影，她们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拐到了通往旧藏经阁的小路上。
抬头一看, 藏经阁的尖顶在树丛掩映下隐约可见, 因为是废弃了的旧址, 所以那里并没有亮灯，整座高塔看起来鬼气森森，白天时看虽觉得它破旧，但到了夜晚，却又多了一分阴森的味道。
“我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钟颖惊讶地说，“之前那个人不是说……那边不允许游客进入吗，要不往回走？”
白天僧人领着她们参观寺庙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旧藏经阁，而且还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她们不好多问，但心中还是存了几分好奇。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哪怕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依然会被那些秘密所吸引，而且越是遮遮掩掩，探寻的欲望就越发强烈，所谓好奇心害死猫，不外乎如是。
钟颖嘴上说着不能去那边，但脸上的好奇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不过旧藏经阁的阴森让她有些畏缩，于是她把选择权抛给了叶菲菲：“菲菲，你决定吧，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菲菲漫不经心地回答：“一个破楼，有什么好看的。”
正说着，她们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从另一条小路上冲出来几个高大的男人。这几个人身强体壮，刚一出现就带来满满的压倒性气势，再加之这边光线昏暗，乍一看去他们的面容半边掩在黑暗中，看起来十分吓人，让两个女孩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两步。
似乎是留意到钟颖她们的存在，那些高大男人本来去往反方向的脚步一顿，转身朝她们走了过来。钟颖在寺庙里从未见过这些面孔，不由抓紧了身旁叶菲菲的手。
然而跟她想的不一样，这些人看着凶神恶煞，但却十分有礼貌，停在离她不远处问道：“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位坐着轮椅的先生？”
“轮椅？”叶菲菲摇摇头，“没看见过。”
听到这个回答，那些人似乎有点失望，道谢之后又说：“如果你们碰见了，麻烦转告说有人发生了点意外，请他尽快返回房间。”
“哦，好的……”钟颖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看着那些人急匆匆地跑去了别的地方，小声地问叶菲菲，“这些人……是节目组的人员还是游客？我看着比较像黑社会啊。”
“你管他们呢，你要是想到那里看看，我就陪你。”叶菲菲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冲旧藏经阁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就……就在外面绕一圈，反正也进不去！”在怂和浪之间，钟颖没出息地选择了后者，她想着这里也是空林寺的范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于是拉着叶菲菲往藏经阁走去。
一路上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就连风声也没有，钟颖还没走到藏经阁院落的大门前就后悔了，正要跟叶菲菲说还是去别处玩，转头却望见了她脸上奇怪的神色。
“钟颖，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叶菲菲慢慢问。
“你说的哪种味道？”钟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样问，使劲吸了吸鼻子，涌进鼻端的是泥土的气味、檀香的味道，以及……一缕不知何时飘来的甜腻香味。
这股奇异的香味来得不合时宜，甜得发腻，就像是加了过量糖精的甜点，让人闻着并不会觉得可口，反而有种想吐的感觉。
钟颖一嗅到这股味道，就感觉脑子里像是灌进去了浆糊，变得晕晕乎乎起来：“菲菲，这什么味儿呀……”
可是没有应答。
钟颖一边揉着涨疼的太阳穴，一边将视线投向叶菲菲，结果却发现她竟然一声不响地已经朝着旧藏经阁大门走了过去，脚步虚浮，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梦游一般。
“菲菲！叶菲菲！”钟颖喊了两声，叶菲菲都置之不理，像是把一切声音都屏蔽掉了一样，头也不回，径直走自己的，她顿时觉出不对味。
叶菲菲的状态很不对劲……钟颖顾不上去想那阵奇异的甜香，连忙小跑着上前，想要拉住叶菲菲，但是刚触碰到她的手，自己就被一股大力给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这条小路是由石头铺就的，表面粗糙不平，钟颖冷不丁被叶菲菲甩开，跌倒在地时，左手正好擦过地上一块石子，手背上被划开一道口子，见了血。
钟颖轻轻吸了口气，搞不懂叶菲菲为什么力气突然变得这般大：“你干什么！”
手上传来的痛感刺激到大脑神经，钟颖忽然觉得刚才被那股异香弄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回复了一点清明，她抬起头，只见叶菲菲仍然旁若无人似的往前走，完全不顾及自己刚刚把同伴摔了出去，不由心惊。
叶菲菲脾气不好，但相处下来也知道她没有坏心，怎么突然之间……
钟颖心中咯噔一声，闪过不好的预感，她急忙撑着地面站起来。然而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她就看见叶菲菲已经走到了藏经阁的大门前，伸手一推，原以为肯定上了锁的大门居然就被轻易推开了！
然后，叶菲菲游魂一样飘了进去。
钟颖睁大眼睛：“不是说那里锁起来了吗？”
她担心叶菲菲有事，忙追了上去，从打开的门缝里钻进去，一眼就望见叶菲菲直直穿过院子，走到那座塔楼下面，像是自带寻路系统似的，准确找到了藏经阁的入口，一脚踏了进去。
钟颖这才发现，藏经阁塔楼的入口也是打开着的，里面没有点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远远望去那入口就像是通往深渊的通道，钟颖追到那里，就迟疑着刹住了脚步。
“菲菲？”钟颖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喊了两声，然而呼唤声传进塔楼中，却如同石沉大海，不见半点回响。
本来她想摸出手机照明，但手伸到一半，才想起因为下午到处拍照录像，她的手机早就没电，被她扔回禅房充电了。
钟颖有些懊恼，从她这个角度望进去，塔楼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见不着，刚刚走进去的叶菲菲也不知躲去了哪里，钟颖眨了眨眼，突然又嗅到了那一阵奇异的怪香。
香味的源头似乎就是塔楼里面，因为她站在这里时嗅到的香气比之前在外面闻到的要浓郁百倍，铺天盖地朝她涌来，使她整个人似乎产生了一种溺水的错觉，而四面八方如同深海水压一样压在心口、使她透不过气来的就是那阵甜到发腻的香气。
一闻到这阵气味，钟颖立刻觉得所有理智清醒都尽数飞离了，明明那香味令她难以忍受，但她却像上瘾似的，满脑子都塞满了“要找到源头”的想法，这个念头一刻不停地冲击着神经，她不由自主地就抬起脚，踏进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中。
手背上的伤口适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感，钟颖无神的双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她清醒了点后，就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藏经阁内部了，慌张地四处张望，但四周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感觉胡乱摸索。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指尖碰到了某种湿黏黏的、冰凉的东西，原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一下子被踩着，她差点惊叫出声，但双手比脑子更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堵住了喊叫声。
就在钟颖浑身冒冷汗地想着刚刚碰到的是什么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一个不够，还有别的人进来啊……”
紧接着照射过来的是一束强光，钟颖不得不闭上眼睛躲避，等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眼，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后，钟颖沿着强光射来的方向一看，勉强看见二楼的栏杆旁似乎有一个人影。
“谁在那儿？”钟颖紧张地喊道，动了动脚，想要往一旁移动，挪出强光的照射范围。
“我劝你最好不要往那边走。”那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这样说，接着，原本照在钟颖身上的灯光移到了旁边，借着灯光，钟颖总算能看见她身边的环境了。
但在看清楚的瞬间，她恨不得自己一直都保持刚才那种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因为现在……看不见比看得见要好。
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膝盖一软，再次摔在了地上，手却没有撑在地板上，而是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吓得她的喊叫声又拔高了一度。
男人淡定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你的同伴么？你喊什么？”
钟颖听了他的话，才敢低头去看，果然发现自己摸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叶菲菲——她似乎昏了过去，正闭眼仰躺在身边。
“菲菲、菲菲她怎么了？”钟颖一口气松了一半，又提了起来。
“她突然闯进来，麻烦，所以暂时让她睡一会。”男人这般回答，“否则要是放任她乱跑，很可能出事，你也看到这里是什么情况了，不是吗？”
那束灯光像是要提醒钟颖一般，晃了晃，钟颖抬眼一看，又看到了刚才令她惊恐万分的场面——
呈现在钟颖眼前的，是好几个身着僧侣服的人，其实那到底是不是僧侣服她也不太确定，因为那身衣服早就被扯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零星的碎片覆盖在躯体上，只不过从颜色和布料来看，和空林寺的僧侣们所穿的是同样款式的衣服。
这些人是坐在地上的，双腿交叠盘起，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像极了念诵经文的姿势，然而如果只是周围突然多出来一些人，钟颖还不至于如此惊惶，可怕的地方在于——这些疑似为僧侣的人，身上竟然抽出了枝条！
那种情形真的怪诞到了极点：在这些人没有被衣服遮蔽的地方，皮肤上像是覆了一层褐色的泥土，完全掩盖住了原本的肤色，而在这层“泥土”上面，则趴附着一块块黑斑似的巨大块茎。
这些块茎仿佛是扎根于皮肤之下一样，枝上还缀着许多外绿内紫的、形似花瓣的苞片，但那些花苞并不大，大概仅有拇指大小，花苞已经舒展开来了，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花蕊。
这些僧人们几乎全身都覆盖着这种块茎和花苞，除了脸部和头部，否则乍一看去，完全就是一团花簇，压根没有了人样。
钟颖想起之前手指感受到的触感，知道她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这些人裸/露的皮肤，只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是什么？”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地问。
“这不是摆明了么？”陌生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钟颖惊恐的心情，语气仍是闲闲的，“花啊。”
二楼传来了一阵声响，听起来有点像是轮子在地上碾过的声音，钟颖望着光束不断移动，离她越来越近，那个男人好像是从二楼走了下来，不多时就停在了她面前。
距离这么近，钟颖总算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男人身穿梨白色的唐装，整个人冷静又闲适，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然后她注意到男人是坐在轮椅之上的，马上想起之前那些高大男人正在到处寻找一位坐轮椅的先生……莫非就是这个人？
“住持没警告你们不要来这里吗？”还没等钟颖回过神，男人打量了一下她，见她一副傻愣的模样，率先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笑意，“怎么？被劫匪用枪指着不怕，看见这些就怕了？”
钟颖愣了愣：“你认识我？”
“嗯……创下了华夏实时在线观看直播最高人数的视频，作为在视频里露过脸的人，要认出你不难吧？”男人轻巧地说，“那件事给军方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你也是观测名单中的一员……不用紧张，你顶多算是附带的，要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你头上，该紧张的是那个冲动又任性的蠢货。”
说到这，男人放轻了声音，钟颖听不清前面的话，只隐约听见一句像极了叹息的“傻子”。
钟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个……你这样算是在透露军方情报吗？”她咽了口唾沫，抖着说，“我是不是要……装作没听见……”
“我又不是军方的人，没义务替他们保密。”男人将轮椅调转了方向，背对着钟颖，说道，“与其担心这个，你还不如把在这里看到的全部忘掉。”
她倒是想啊！看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场景，会做噩梦的吧……钟颖叫苦不迭，她压根不敢再往那些身上开出花的僧人处再瞥上一眼。
“冒昧问一句，你到底是谁……？”钟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问，或许是察觉到男人并没有恶意，钟颖虽然仍害怕得发抖，但也能勉强控制住自己说话时不哆嗦索索了。
“方容戚。”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报出了姓名，顿了顿，开始赶人，“抱起地上那个，先到外面去。这些东西的开花是有间隔的，现在香气暂时停止释放，不过很快就又会开始了，你如果不走，是想到时候让我像对待你的同伴那样，也给你来一针么？”
钟颖呆呆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叶菲菲：“可……”
像是知道钟颖要说什么，方容戚打断她：“那个女孩以身高和体型来推测，体重大约在90斤左右，前后误差不会超过1公斤，这样的重量你抬不起来？”
抬不起来啊……钟颖茫然地摇摇头，很快又发现方容戚背对着她，是看不见的，于是出声说：“那个方先生，我可能……”
方容戚倏地将轮椅转过来，皱起清俊漂亮的眉眼，问道：“还是说你打算指望我一个残障人士？”
就在这时，寂静的藏经阁里突然响起了一串音乐声，钟颖认出那是叶菲菲的手机铃声，急忙从她的挎包里将手机翻找出来。
对了，她的手机留在禅房了，可是叶菲菲的手机还带在身边呀！
钟颖看了眼，发现打来电话的是姜云衣，眼中立刻浮现出欣喜之情，手忙脚乱地划下接听键，一声“喂”还未出口，手机另一头就传来焦急的问话：“钟颖，你和叶菲菲去了哪儿！”
姜云衣少有这么急躁不冷静的时候，钟颖下意识回答了她的问题：“在那个旧的藏经阁……”
方容戚靠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钟颖垂头接受姜云衣的教训，他似乎能听见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女声，唇边慢慢勾起一丝笑容。
真巧，免费的劳动力来了……
过了一会，方容戚敏锐地往旁边一瞄，眼角余光中，那些原本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作诵经姿势的僧人猛地睁开双眼，而长在他们身上的形同喇叭的花苞亦舒展开来。
“……开始了。”方容戚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提高了点音量，冲着钟颖说，“挂电话，叫她尽快赶过来。”
钟颖右耳听着姜云衣的怒斥，左耳飘进方容戚的嘱咐，没多想就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否则……”方容戚缓缓抬起手，夹在指间的薄刀片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反射出冷光，“不好收场。”
入夜之后, 空林寺里逐渐亮起了灯, 庙宇内和院子里都被笼罩在一层暖黄色的灯光中, 显得格外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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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在外面绕一圈，反正也进不去！”在怂和浪之间，钟颖没出息地选择了后者，她想着这里也是空林寺的范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于是拉着叶菲菲往藏经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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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她想摸出手机照明，但手伸到一半，才想起因为下午到处拍照录像，她的手机早就没电，被她扔回禅房充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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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闻到这阵气味，钟颖立刻觉得所有理智清醒都尽数飞离了，明明那香味令她难以忍受，但她却像上瘾似的，满脑子都塞满了“要找到源头”的想法，这个念头一刻不停地冲击着神经，她不由自主地就抬起脚，踏进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中。
手背上的伤口适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感，钟颖无神的双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她清醒了点后，就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藏经阁内部了，慌张地四处张望，但四周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感觉胡乱摸索。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指尖碰到了某种湿黏黏的、冰凉的东西，原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一下子被踩着，她差点惊叫出声，但双手比脑子更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堵住了喊叫声。
就在钟颖浑身冒冷汗地想着刚刚碰到的是什么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一个不够，还有别的人进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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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看清楚的瞬间，她恨不得自己一直都保持刚才那种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因为现在……看不见比看得见要好。
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膝盖一软，再次摔在了地上，手却没有撑在地板上，而是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吓得她的喊叫声又拔高了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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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颖听了他的话，才敢低头去看，果然发现自己摸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叶菲菲——她似乎昏了过去，正闭眼仰躺在身边。
“菲菲、菲菲她怎么了？”钟颖一口气松了一半，又提了起来。
“她突然闯进来，麻烦，所以暂时让她睡一会。”男人这般回答，“否则要是放任她乱跑，很可能出事，你也看到这里是什么情况了，不是吗？”
那束灯光像是要提醒钟颖一般，晃了晃，钟颖抬眼一看，又看到了刚才令她惊恐万分的场面——
呈现在钟颖眼前的，是好几个身着僧侣服的人，其实那到底是不是僧侣服她也不太确定，因为那身衣服早就被扯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零星的碎片覆盖在躯体上，只不过从颜色和布料来看，和空林寺的僧侣们所穿的是同样款式的衣服。
这些人是坐在地上的，双腿交叠盘起，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像极了念诵经文的姿势，然而如果只是周围突然多出来一些人，钟颖还不至于如此惊惶，可怕的地方在于——这些疑似为僧侣的人，身上竟然抽出了枝条！
那种情形真的怪诞到了极点：在这些人没有被衣服遮蔽的地方，皮肤上像是覆了一层褐色的泥土，完全掩盖住了原本的肤色，而在这层“泥土”上面，则趴附着一块块黑斑似的巨大块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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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僧人们几乎全身都覆盖着这种块茎和花苞，除了脸部和头部，否则乍一看去，完全就是一团花簇，压根没有了人样。
钟颖想起之前手指感受到的触感，知道她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这些人裸/露的皮肤，只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是什么？”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地问。
“这不是摆明了么？”陌生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钟颖惊恐的心情，语气仍是闲闲的，“花啊。”
二楼传来了一阵声响，听起来有点像是轮子在地上碾过的声音，钟颖望着光束不断移动，离她越来越近，那个男人好像是从二楼走了下来，不多时就停在了她面前。
距离这么近，钟颖总算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男人身穿梨白色的唐装，整个人冷静又闲适，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然后她注意到男人是坐在轮椅之上的，马上想起之前那些高大男人正在到处寻找一位坐轮椅的先生……莫非就是这个人？
“住持没警告你们不要来这里吗？”还没等钟颖回过神，男人打量了一下她，见她一副傻愣的模样，率先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笑意，“怎么？被劫匪用枪指着不怕，看见这些就怕了？”
钟颖愣了愣：“你认识我？”
“嗯……创下了华夏实时在线观看直播最高人数的视频，作为在视频里露过脸的人，要认出你不难吧？”男人轻巧地说，“那件事给军方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你也是观测名单中的一员……不用紧张，你顶多算是附带的，要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你头上，该紧张的是那个冲动又任性的蠢货。”
说到这，男人放轻了声音，钟颖听不清前面的话，只隐约听见一句像极了叹息的“傻子”。
钟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个……你这样算是在透露军方情报吗？”她咽了口唾沫，抖着说，“我是不是要……装作没听见……”
“我又不是军方的人，没义务替他们保密。”男人将轮椅调转了方向，背对着钟颖，说道，“与其担心这个，你还不如把在这里看到的全部忘掉。”
她倒是想啊！看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场景，会做噩梦的吧……钟颖叫苦不迭，她压根不敢再往那些身上开出花的僧人处再瞥上一眼。
“冒昧问一句，你到底是谁……？”钟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问，或许是察觉到男人并没有恶意，钟颖虽然仍害怕得发抖，但也能勉强控制住自己说话时不哆嗦索索了。
“方容戚。”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报出了姓名，顿了顿，开始赶人，“抱起地上那个，先到外面去。这些东西的开花是有间隔的，现在香气暂时停止释放，不过很快就又会开始了，你如果不走，是想到时候让我像对待你的同伴那样，也给你来一针么？”
钟颖呆呆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叶菲菲：“可……”
像是知道钟颖要说什么，方容戚打断她：“那个女孩以身高和体型来推测，体重大约在90斤左右，前后误差不会超过1公斤，这样的重量你抬不起来？”
抬不起来啊……钟颖茫然地摇摇头，很快又发现方容戚背对着她，是看不见的，于是出声说：“那个方先生，我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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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寂静的藏经阁里突然响起了一串音乐声，钟颖认出那是叶菲菲的手机铃声，急忙从她的挎包里将手机翻找出来。
对了，她的手机留在禅房了，可是叶菲菲的手机还带在身边呀！
钟颖看了眼，发现打来电话的是姜云衣，眼中立刻浮现出欣喜之情，手忙脚乱地划下接听键，一声“喂”还未出口，手机另一头就传来焦急的问话：“钟颖，你和叶菲菲去了哪儿！”
姜云衣少有这么急躁不冷静的时候，钟颖下意识回答了她的问题：“在那个旧的藏经阁……”
方容戚靠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钟颖垂头接受姜云衣的教训，他似乎能听见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女声，唇边慢慢勾起一丝笑容。
真巧，免费的劳动力来了……
过了一会，方容戚敏锐地往旁边一瞄，眼角余光中，那些原本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作诵经姿势的僧人猛地睁开双眼，而长在他们身上的形同喇叭的花苞亦舒展开来。
“……开始了。”方容戚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提高了点音量，冲着钟颖说，“挂电话，叫她尽快赶过来。”
钟颖右耳听着姜云衣的怒斥，左耳飘进方容戚的嘱咐，没多想就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否则……”方容戚缓缓抬起手，夹在指间的薄刀片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反射出冷光，“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