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9.释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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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会寺路途遥远, 让人替你去就是了。”皇后不想把她放开, 现在的温玖，不知不觉就从她掌心里脱离出去了。
“那不行，我向佛祖许愿时，说了会亲自去还愿。”温玖嘟起小嘴，软语哀求着，“母后就同意吧, 我好不容易身体好了, 都是佛祖看我心诚, 假如我不去还愿，佛祖又把我的健康收回去怎么办？”
皇后怕被她磨, 但这种事情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楚王就在青州, 温玖就立刻要去青州，离开徽京, 她不可能事无巨细都监视到, 太不保险了。
温玖见皇后的态度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便决定下一剂猛药：“母后不同意, 我就去求父皇了。”
说完擦擦眼泪，当真起身就要走。
“珍珠！”皇后连忙叫住她，让她跑到皇上面前去求还得了！
温玖扭扭捏捏攥着手帕，不情不愿地站住了。
“母后不是不同意, 是觉得你一个人去青州不安全。”皇后好言说, “你要不就缓几天, 等太子回来, 让他陪你一起去。”
“太子有政务缠身，让他陪我岂不是耽误他的事情？而且让父皇知道了，还以为他不务正业。”温玖一番话把皇后的后话也堵住了。
“你既然想去，母后也不拦你了，只是要多派人手保护你，青州那一带也不安全，不久前还有前朝逆贼作乱。”
“是，一切听母后的吩咐。”温玖爽快的答应了！
她去过普会寺，知道普会寺是什么格局，不管皇后派多少人跟着，她也总有办法钻空子。
她高高兴兴地走了，皇后却前所未有的忧虑起来，只觉得脑门上像被人用细细的针一下一下扎着，疼得她心神不宁。
秦嬷嬷向来知道她有头疼的毛病，便给她按摩着，将疼痛缓解了一下。
“秦嬷嬷，”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沧桑而冰冷，“我从小把她养大，照顾得无微不至，带头来她的心依旧跟我不是一路。”
“娘娘别想这么多了，身体最要紧。”
“我不会让温远得逞，他想拿捏我，没那么容易！”皇后发狠道，“温玖如果不能嫁给豫儿，那她就谁都不能嫁！我养了她十年，凭什么拱手送给别人！”
“娘娘，您是想……”秦嬷嬷感到一阵心惊。
皇后一字一字道：“她死了，温远还拿什么和别人联姻？！”
“可是，这不是给靖安王出兵的借口吗？皇上知道了，不会放过您的！”秦嬷嬷骇然失色。
皇后冷笑：“所以，她死在青州的话，谁能怪到我头上？”
两天后，行程准备妥当，温玖出发前往青州拜佛还愿。
这一次，永和帝依旧派了唐晋光一路护送她去，浩浩荡荡的护卫，车马，随从，锦衣卫开道，一般百姓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出巡。
温玖这一次原形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这次身体健康，沿路还能看看风景，呼吸着宫外自由的空气，不知道多惬意。
普会寺住持早早接到了快马传报，说嘉元公主要来寺里拜佛还愿，请住持提前准备，最重要的是寺中不能有闲杂人等打扰。
住持是个年纪很轻，相貌俊秀的和尚，听了那锦衣卫的传话，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连让小沙弥留人喝杯茶的话都没说。
陪同的和尚们十分尴尬，住持这目无下尘的毛病再不改改啊，普会寺的香火就要断绝了。
哪个达官贵人富豪乡绅愿意来这里看他脸色？请他念个经做个法事都不肯，人家送钱来，他还给人家摆脸色！
成天只知道说那个坏了这个破了怎么不修，他也不想想，是谁让他们连修这个修那个的钱也拿不出来？
如今天降一位嘉元公主要来还愿，不知道要捐多少香油钱呢，他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释嗔小和尚转进了后院，白色的□□在他身上一尘不染，哪怕有几个破补丁，也被他穿的超凡出尘，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悠然空灵的琴声忽然飘进耳朵里，断断续续，哀婉凄切，释嗔一听，皱起了眉。
“俗！”他就一个字评价，然后加快步伐，推开了一扇木门，小院中有个身穿白色长衣的美男子在抚琴，一双眼抬起就如他的琴声一般幽怨。
释嗔问：“萧墨呢？”
长大了几岁后，他就直呼萧墨的名字，还煞有介事地说什么楚王啊皇子啊等身份都不过是俗世中的称谓罢了，在佛门中一律不管用。
君采道：“殿下在休息。”
“休息什么，把他叫出来，告诉他，他的心上人嘉元公主要来了。”释嗔看也不看君采一眼，直接说。
君采惊讶地说：“嘉元公主怎么会来？她应该在深宫……”
“我怎么知道？她来了我也很烦。”释嗔打断他的话，这人烦不烦，“快去叫萧墨！”
君采站起来，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萧墨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长袍，相貌清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里也冷冷的。
“她来做什么？”萧墨问。
“说是来还愿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来抓你。”释嗔说着，看了一眼站在琴边的小美男。
萧墨觉得一段时间不见，释嗔不知道被谁污染得六根不净了。
“她不知道我在这里。”萧墨淡淡地说，他在这里的事情，连齐妃都不知道。
“是吗？这个人不是她送给你的吗？”释嗔一指君采。
君采一惊，连忙跪下来说：“殿下，我自从到殿下身边，就再没和嘉元公主有任何联系，我只想一心一意伺候好殿下，绝不敢在殿下身边，还做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情！”
“哈哈哈！”释嗔看他这么慌张，不知怎么的被逗乐了。
“起来吧，他捉弄你呢。”萧墨说，听到他这么着急辩白，心里也有几分失望。
温玖送了这么一个漂亮男人给他，还真是存着让这人伺候他的心思，而没有半点儿要从他这里打听什么的意图。
她是真的，想给他送一个男人。
这比温玖派一个奸细来他身边监视他要让他难受多了。
她真是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君采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眼角还带着几颗泪痕，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但萧墨没有看他，这让君采十分失望，来之前嘉元公主派来的人分明说楚王好男风，让他好好伺候。
他从小就是被培养出来伺候男人的，早已经做好了被送给任何男人的准备，但见到楚王的那一刻，他觉得为此所受的所有酷都是值得的。
楚王学识广博，容颜绝色，温柔沉稳，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主人。
但和楚王接触了之后才知道，他根本一点儿都不喜欢男人，虽然天天把他带在身边，说什么带他外出游玩，可事实上，也只是兴致来了让他弹奏两曲，更多时候他连楚王的面都见不到。
“这孩子相貌不错，就是没有慧根，你送来我这里，我也不会帮你度化他。”释嗔说。
这话又让君采惊了，楚王殿下带他来这里，竟是想把他送到寺庙里修行？
“殿下……”君采泫然欲泣。
“他在逗你呢。”萧墨不知道释嗔从哪里学来这些坏毛病，瞥了他一眼便往外走，“小采，你留在这里继续练琴。”
“是。”君采红着眼睛送走了楚王和释嗔。
释嗔虽然个子没有萧墨那么高，但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一点儿也没比萧墨落后。
“你快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嘉元公主追到青州来了？”
“她来青州，一定是因为我吗？”
“除了你还会有谁？三年多前她在这里，我就看出她对你不一般，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吧？在佛门可不准打诳语！”
“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萧墨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释嗔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不是你说要多了解外面的事情，才能为香客排忧解难？我就多学了一些。”
萧墨叹气：“让你为香客排忧解难，不是拿来捉弄人和排遣我。”
释嗔道：“阿弥陀佛，你是我们普会寺最大的香客，我自然要为你排忧解难。”
“不必了。”萧墨断然拒绝，“你能把普会寺打理好，就是为我排忧解难了。”
释嗔把他上下看了一眼，极有心得地说：“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做了亏心事，是不是对嘉元公主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所以她追你追到普会寺来了？”
萧墨无语，内心从未有过现在一样的崩溃。
他终于知道为何普会寺这么多年来香客锐减，原本就是破庙一间，好不容易修缮起来，眼看着很快又要重新变回破庙。
这其中，释嗔真是功不可没。
“总之，等温玖来了，别告诉她我在这里。”萧墨说。
释嗔一本正经道：“贫僧为何要听你的？”
萧墨：“你想想清楚，如今支撑着你这间破庙的最大的香客是谁？”
释嗔：……
暮色四合，天边的霞光慢慢被黑夜吞噬。
护送公主的队伍在天光将近的最后一刻赶到普会寺，唐晋光脸上还带着汗水，连忙策马上前和普会寺僧众交涉，随即迎嘉元公主下马车。
周围火光明亮，温玖一眼就看见站在僧人中间那个最白净漂亮的小和尚，脑袋都比别人圆润。
她连忙对他一笑，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在普会寺借宿时，萧墨和这个小和尚关系十分好。
“阿弥陀佛，欢迎嘉元公主光临敝寺。”释嗔显得冷淡多了，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话，然后就转身进去了。
随性的和尚连忙热络地把温玖迎进去，一路介绍普会寺悠久的历史，佛像如何历经战火而不倒，如何灵验，如何香客云集，吹得温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终于到厢房，那群和尚才被锦衣卫拦在外面，不得入内。
清心伺候她熟悉好后说：“公主，这普会寺规模小，要悄悄出去倒不是难事，只是您确定唐晋光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吗？”
“肯定不是。”温玖瞥了一眼门外，“皇后的手插、不进锦衣卫，倒是我身边的人，大部分是皇后的心腹。”
“身边的眼线，奴婢差不多摸清楚了。”清心说，“公主先休息两天，奴婢已经联络上靖安王在青州的眼线，等他们把楚王的行踪送来，奴婢就帮公主悄悄离开普会寺。”
温玖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
温玖一路上十分疲惫，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因为身边有清心守夜，所以她睡得安心。
睡梦中朦朦胧胧似乎感觉有人来到自己床边，站在一旁看了她很久，温玖没有醒过来，也没睁眼，但那强大的存在感却让她感觉如同真实一般。
隐约中，脸颊被人轻轻抚过，随即有人叹息一声，就此毫无动静了。
第二天一早温玖醒过来，那感觉还强烈地留在脸颊上，她忍不住问：“昨天夜里，有谁进来过吗？”
“没有啊。”清心摇摇头，“奴婢睡眠浅，警惕性高，有人进来一定会有所察觉。”
温玖心想也是，那么昨晚的感觉一定是梦吧。
她这几天都在想着萧墨，所以才会在梦里梦到他……想到脸颊上被抚过的感觉，温玖的脸悄悄红了。
吃过早饭后，外面天气正好，温玖难得脱离处处桎梏的皇宫，喜欢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随便带着几个人就在普会寺四处逛逛。
身边有皇后的眼线，她还煞有介事去了大雄宝殿，叩拜佛祖还愿，捐了一大笔功德，一群和尚笑容满面，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我佛慈悲。
事毕，温玖叫住其中一名僧人问：“你们住持呢？”
“住持大人在藏经楼。”僧人热情地把她带到藏经楼，十分客气地说：“藏经楼是我寺重地，还请公主一人上去便可。”
清心皱眉，刚想说什么，温玖已经点头答应了：“你们在下面等我。”
温玖踩着木楼梯走上去，还像三年前那样，只不过这一次知道萧墨不会在，所以心情不那么忐忑。
她这次是专门来找那小和尚的。
二楼上，果然只有释嗔小和尚一人，他坐在蒲团上，身旁有几卷经书，案桌上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香炉里檀香袅袅，将经楼里渲染出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
温玖这次知礼多了，一开口就说：“释嗔长老，好久不见了。”
“我有那么老吗？”释嗔却皱皱眉，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温玖尴尬了，改口道：“释嗔大师。”
释嗔这才觉得稍微可以接受，点点头道：“公主请坐吧。”
温玖规规矩矩地走到他旁边的蒲团上坐下，坐姿标准，昂首挺胸，不敢露出半点儿懒散的样子。
释嗔不禁瞥了一眼经楼一侧的屏风，嘴角边滑过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温玖看着那盘没有下完的棋，这些年她也略学了一点点围棋，算是有点浅显的成就，下得不好，但眼光还是有的。
“不知释嗔大师和哪位高手对弈，这盘棋下得实在精妙绝伦，我看世上这样的高手除了大师您，也找不出几个人了。”
她这话可不是奉承，说的全是大实话，那盘棋每一步都走得千变万化，黑子白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哪里是什么高手，不过是个厚颜无耻的小人罢了。”释嗔有恃无恐地批评，说完还特别爽地瞥了一眼屏风。
反正那人也不敢走出来反驳他。
温玖知道释嗔心高气傲，第一次见他就被他那一身傲气惊住了。
“大师真是谦虚。”温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萧墨和释嗔是朋友，两人应该经常对弈吧，想到他在昭阳宫的时候，教过自己几天围棋，她的笨拙一定让他心里抓狂。
释嗔给她倒了一杯茶，顺便把点心推到她面前。
温玖一看见桃花酥便笑了：“宫里的御厨也会做桃花酥，可是我每次入口都觉得不能和贵寺的桃花酥相比。”
释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十分清高，也不谦虚两句。
温玖问：“大师也喜欢吃桃花酥吗？”
释嗔道：“我不爱吃，楚王喜欢吃。”
温玖一怔，手里握着茶杯差点儿打翻，她连忙收好情绪，试探着问：“大师和楚王是朋友？”
“算是，也不算是。”
温玖心想什么叫是也不是呢？到底是不是？
想到三年前也是在这里，楚王和释嗔说话时，态度温柔，笑容清浅，她心里又有不太和谐的想法冒出来。
“那……楚王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释嗔点点头：“每次都不请自来，脸皮厚的很。”
温玖倒吸一口凉气，敢这么说萧墨，看来关系真的不一般。
“那你们……呃……他是不是挺喜欢你的？”有些话她觉得难以启齿。
“普会寺路途遥远, 让人替你去就是了。”皇后不想把她放开, 现在的温玖，不知不觉就从她掌心里脱离出去了。
“那不行，我向佛祖许愿时，说了会亲自去还愿。”温玖嘟起小嘴，软语哀求着，“母后就同意吧, 我好不容易身体好了, 都是佛祖看我心诚, 假如我不去还愿，佛祖又把我的健康收回去怎么办？”
皇后怕被她磨, 但这种事情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楚王就在青州, 温玖就立刻要去青州，离开徽京, 她不可能事无巨细都监视到, 太不保险了。
温玖见皇后的态度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便决定下一剂猛药：“母后不同意, 我就去求父皇了。”
说完擦擦眼泪，当真起身就要走。
“珍珠！”皇后连忙叫住她，让她跑到皇上面前去求还得了！
温玖扭扭捏捏攥着手帕，不情不愿地站住了。
“母后不是不同意, 是觉得你一个人去青州不安全。”皇后好言说, “你要不就缓几天, 等太子回来, 让他陪你一起去。”
“太子有政务缠身，让他陪我岂不是耽误他的事情？而且让父皇知道了，还以为他不务正业。”温玖一番话把皇后的后话也堵住了。
“你既然想去，母后也不拦你了，只是要多派人手保护你，青州那一带也不安全，不久前还有前朝逆贼作乱。”
“是，一切听母后的吩咐。”温玖爽快的答应了！
她去过普会寺，知道普会寺是什么格局，不管皇后派多少人跟着，她也总有办法钻空子。
她高高兴兴地走了，皇后却前所未有的忧虑起来，只觉得脑门上像被人用细细的针一下一下扎着，疼得她心神不宁。
秦嬷嬷向来知道她有头疼的毛病，便给她按摩着，将疼痛缓解了一下。
“秦嬷嬷，”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沧桑而冰冷，“我从小把她养大，照顾得无微不至，带头来她的心依旧跟我不是一路。”
“娘娘别想这么多了，身体最要紧。”
“我不会让温远得逞，他想拿捏我，没那么容易！”皇后发狠道，“温玖如果不能嫁给豫儿，那她就谁都不能嫁！我养了她十年，凭什么拱手送给别人！”
“娘娘，您是想……”秦嬷嬷感到一阵心惊。
皇后一字一字道：“她死了，温远还拿什么和别人联姻？！”
“可是，这不是给靖安王出兵的借口吗？皇上知道了，不会放过您的！”秦嬷嬷骇然失色。
皇后冷笑：“所以，她死在青州的话，谁能怪到我头上？”
两天后，行程准备妥当，温玖出发前往青州拜佛还愿。
这一次，永和帝依旧派了唐晋光一路护送她去，浩浩荡荡的护卫，车马，随从，锦衣卫开道，一般百姓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出巡。
温玖这一次原形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这次身体健康，沿路还能看看风景，呼吸着宫外自由的空气，不知道多惬意。
普会寺住持早早接到了快马传报，说嘉元公主要来寺里拜佛还愿，请住持提前准备，最重要的是寺中不能有闲杂人等打扰。
住持是个年纪很轻，相貌俊秀的和尚，听了那锦衣卫的传话，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连让小沙弥留人喝杯茶的话都没说。
陪同的和尚们十分尴尬，住持这目无下尘的毛病再不改改啊，普会寺的香火就要断绝了。
哪个达官贵人富豪乡绅愿意来这里看他脸色？请他念个经做个法事都不肯，人家送钱来，他还给人家摆脸色！
成天只知道说那个坏了这个破了怎么不修，他也不想想，是谁让他们连修这个修那个的钱也拿不出来？
如今天降一位嘉元公主要来还愿，不知道要捐多少香油钱呢，他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释嗔小和尚转进了后院，白色的□□在他身上一尘不染，哪怕有几个破补丁，也被他穿的超凡出尘，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悠然空灵的琴声忽然飘进耳朵里，断断续续，哀婉凄切，释嗔一听，皱起了眉。
“俗！”他就一个字评价，然后加快步伐，推开了一扇木门，小院中有个身穿白色长衣的美男子在抚琴，一双眼抬起就如他的琴声一般幽怨。
释嗔问：“萧墨呢？”
长大了几岁后，他就直呼萧墨的名字，还煞有介事地说什么楚王啊皇子啊等身份都不过是俗世中的称谓罢了，在佛门中一律不管用。
君采道：“殿下在休息。”
“休息什么，把他叫出来，告诉他，他的心上人嘉元公主要来了。”释嗔看也不看君采一眼，直接说。
君采惊讶地说：“嘉元公主怎么会来？她应该在深宫……”
“我怎么知道？她来了我也很烦。”释嗔打断他的话，这人烦不烦，“快去叫萧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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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做什么？”萧墨问。
“说是来还愿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来抓你。”释嗔说着，看了一眼站在琴边的小美男。
萧墨觉得一段时间不见，释嗔不知道被谁污染得六根不净了。
“她不知道我在这里。”萧墨淡淡地说，他在这里的事情，连齐妃都不知道。
“是吗？这个人不是她送给你的吗？”释嗔一指君采。
君采一惊，连忙跪下来说：“殿下，我自从到殿下身边，就再没和嘉元公主有任何联系，我只想一心一意伺候好殿下，绝不敢在殿下身边，还做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情！”
“哈哈哈！”释嗔看他这么慌张，不知怎么的被逗乐了。
“起来吧，他捉弄你呢。”萧墨说，听到他这么着急辩白，心里也有几分失望。
温玖送了这么一个漂亮男人给他，还真是存着让这人伺候他的心思，而没有半点儿要从他这里打听什么的意图。
她是真的，想给他送一个男人。
这比温玖派一个奸细来他身边监视他要让他难受多了。
她真是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君采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眼角还带着几颗泪痕，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但萧墨没有看他，这让君采十分失望，来之前嘉元公主派来的人分明说楚王好男风，让他好好伺候。
他从小就是被培养出来伺候男人的，早已经做好了被送给任何男人的准备，但见到楚王的那一刻，他觉得为此所受的所有酷都是值得的。
楚王学识广博，容颜绝色，温柔沉稳，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主人。
但和楚王接触了之后才知道，他根本一点儿都不喜欢男人，虽然天天把他带在身边，说什么带他外出游玩，可事实上，也只是兴致来了让他弹奏两曲，更多时候他连楚王的面都见不到。
“这孩子相貌不错，就是没有慧根，你送来我这里，我也不会帮你度化他。”释嗔说。
这话又让君采惊了，楚王殿下带他来这里，竟是想把他送到寺庙里修行？
“殿下……”君采泫然欲泣。
“他在逗你呢。”萧墨不知道释嗔从哪里学来这些坏毛病，瞥了他一眼便往外走，“小采，你留在这里继续练琴。”
“是。”君采红着眼睛送走了楚王和释嗔。
释嗔虽然个子没有萧墨那么高，但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一点儿也没比萧墨落后。
“你快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嘉元公主追到青州来了？”
“她来青州，一定是因为我吗？”
“除了你还会有谁？三年多前她在这里，我就看出她对你不一般，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吧？在佛门可不准打诳语！”
“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萧墨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释嗔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不是你说要多了解外面的事情，才能为香客排忧解难？我就多学了一些。”
萧墨叹气：“让你为香客排忧解难，不是拿来捉弄人和排遣我。”
释嗔道：“阿弥陀佛，你是我们普会寺最大的香客，我自然要为你排忧解难。”
“不必了。”萧墨断然拒绝，“你能把普会寺打理好，就是为我排忧解难了。”
释嗔把他上下看了一眼，极有心得地说：“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做了亏心事，是不是对嘉元公主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所以她追你追到普会寺来了？”
萧墨无语，内心从未有过现在一样的崩溃。
他终于知道为何普会寺这么多年来香客锐减，原本就是破庙一间，好不容易修缮起来，眼看着很快又要重新变回破庙。
这其中，释嗔真是功不可没。
“总之，等温玖来了，别告诉她我在这里。”萧墨说。
释嗔一本正经道：“贫僧为何要听你的？”
萧墨：“你想想清楚，如今支撑着你这间破庙的最大的香客是谁？”
释嗔：……
暮色四合，天边的霞光慢慢被黑夜吞噬。
护送公主的队伍在天光将近的最后一刻赶到普会寺，唐晋光脸上还带着汗水，连忙策马上前和普会寺僧众交涉，随即迎嘉元公主下马车。
周围火光明亮，温玖一眼就看见站在僧人中间那个最白净漂亮的小和尚，脑袋都比别人圆润。
她连忙对他一笑，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在普会寺借宿时，萧墨和这个小和尚关系十分好。
“阿弥陀佛，欢迎嘉元公主光临敝寺。”释嗔显得冷淡多了，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话，然后就转身进去了。
随性的和尚连忙热络地把温玖迎进去，一路介绍普会寺悠久的历史，佛像如何历经战火而不倒，如何灵验，如何香客云集，吹得温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终于到厢房，那群和尚才被锦衣卫拦在外面，不得入内。
清心伺候她熟悉好后说：“公主，这普会寺规模小，要悄悄出去倒不是难事，只是您确定唐晋光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吗？”
“肯定不是。”温玖瞥了一眼门外，“皇后的手插、不进锦衣卫，倒是我身边的人，大部分是皇后的心腹。”
“身边的眼线，奴婢差不多摸清楚了。”清心说，“公主先休息两天，奴婢已经联络上靖安王在青州的眼线，等他们把楚王的行踪送来，奴婢就帮公主悄悄离开普会寺。”
温玖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
温玖一路上十分疲惫，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因为身边有清心守夜，所以她睡得安心。
睡梦中朦朦胧胧似乎感觉有人来到自己床边，站在一旁看了她很久，温玖没有醒过来，也没睁眼，但那强大的存在感却让她感觉如同真实一般。
隐约中，脸颊被人轻轻抚过，随即有人叹息一声，就此毫无动静了。
第二天一早温玖醒过来，那感觉还强烈地留在脸颊上，她忍不住问：“昨天夜里，有谁进来过吗？”
“没有啊。”清心摇摇头，“奴婢睡眠浅，警惕性高，有人进来一定会有所察觉。”
温玖心想也是，那么昨晚的感觉一定是梦吧。
她这几天都在想着萧墨，所以才会在梦里梦到他……想到脸颊上被抚过的感觉，温玖的脸悄悄红了。
吃过早饭后，外面天气正好，温玖难得脱离处处桎梏的皇宫，喜欢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随便带着几个人就在普会寺四处逛逛。
身边有皇后的眼线，她还煞有介事去了大雄宝殿，叩拜佛祖还愿，捐了一大笔功德，一群和尚笑容满面，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我佛慈悲。
事毕，温玖叫住其中一名僧人问：“你们住持呢？”
“住持大人在藏经楼。”僧人热情地把她带到藏经楼，十分客气地说：“藏经楼是我寺重地，还请公主一人上去便可。”
清心皱眉，刚想说什么，温玖已经点头答应了：“你们在下面等我。”
温玖踩着木楼梯走上去，还像三年前那样，只不过这一次知道萧墨不会在，所以心情不那么忐忑。
她这次是专门来找那小和尚的。
二楼上，果然只有释嗔小和尚一人，他坐在蒲团上，身旁有几卷经书，案桌上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香炉里檀香袅袅，将经楼里渲染出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
温玖这次知礼多了，一开口就说：“释嗔长老，好久不见了。”
“我有那么老吗？”释嗔却皱皱眉，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温玖尴尬了，改口道：“释嗔大师。”
释嗔这才觉得稍微可以接受，点点头道：“公主请坐吧。”
温玖规规矩矩地走到他旁边的蒲团上坐下，坐姿标准，昂首挺胸，不敢露出半点儿懒散的样子。
释嗔不禁瞥了一眼经楼一侧的屏风，嘴角边滑过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温玖看着那盘没有下完的棋，这些年她也略学了一点点围棋，算是有点浅显的成就，下得不好，但眼光还是有的。
“不知释嗔大师和哪位高手对弈，这盘棋下得实在精妙绝伦，我看世上这样的高手除了大师您，也找不出几个人了。”
她这话可不是奉承，说的全是大实话，那盘棋每一步都走得千变万化，黑子白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哪里是什么高手，不过是个厚颜无耻的小人罢了。”释嗔有恃无恐地批评，说完还特别爽地瞥了一眼屏风。
反正那人也不敢走出来反驳他。
温玖知道释嗔心高气傲，第一次见他就被他那一身傲气惊住了。
“大师真是谦虚。”温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萧墨和释嗔是朋友，两人应该经常对弈吧，想到他在昭阳宫的时候，教过自己几天围棋，她的笨拙一定让他心里抓狂。
释嗔给她倒了一杯茶，顺便把点心推到她面前。
温玖一看见桃花酥便笑了：“宫里的御厨也会做桃花酥，可是我每次入口都觉得不能和贵寺的桃花酥相比。”
释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十分清高，也不谦虚两句。
温玖问：“大师也喜欢吃桃花酥吗？”
释嗔道：“我不爱吃，楚王喜欢吃。”
温玖一怔，手里握着茶杯差点儿打翻，她连忙收好情绪，试探着问：“大师和楚王是朋友？”
“算是，也不算是。”
温玖心想什么叫是也不是呢？到底是不是？
想到三年前也是在这里，楚王和释嗔说话时，态度温柔，笑容清浅，她心里又有不太和谐的想法冒出来。
“那……楚王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释嗔点点头：“每次都不请自来，脸皮厚的很。”
温玖倒吸一口凉气，敢这么说萧墨，看来关系真的不一般。
“那你们……呃……他是不是挺喜欢你的？”有些话她觉得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