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遇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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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晋光跟那名来报信的锦衣卫说了几句, 那人说:“此处林子深, 为了公主的安全,还是尽快赶路比较好。”

    秋棠冲他喊道:“你没听到吗?公主身体不舒服,不能快走!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那人还想再说,被唐晋光一把拉住了,“算了,听公主吩咐行事。”

    那人只好策马上前去了。

    队伍停下来, 内监们忙忙碌碌给温玖准备热水烧茶, 热点心。

    唐晋光则带着人护卫在马车旁边, 派了几个人去周围林子里好好巡视,以免有野兽偷偷跑出来。

    过了一会儿, 温玖似乎好受了一点儿, 觉得在马车里太闷,就让秋棠和清心扶着走下来。

    她脸上蒙了一块面纱, 隐隐约约还能窥见娇柔绝色的容貌。

    几个锦衣卫都不敢多看, 只有唐晋光走上前来请安:“公主优什么吩咐?”

    “我觉得这里风景不错,想走走。”温玖嗓音沙哑, 听起来确实病弱,“一直在马车里都闷死了,等今天回去我再也不要出来。”

    好像和三年前送她去凉州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风一吹就倒的较弱。

    “外面恐怕危险, 公主还是回马车上, 等我们过了这一段, 再出来散步也可以。”唐晋光说。

    温玖道:“我只是走几步, 不用担心,对了,我想骑马,你把你的马牵过来。”

    唐晋光惊了:“公主,这……”

    “快去。”温玖板起脸,却是不容拒绝。

    唐晋光只好回头把自己的马牵过来,那马高大健壮,比温玖高许多,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一般人看了都要害怕。

    “公主,您没有学过骑马,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唐晋光劝说。

    “谁说我没学过,我在凉州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温玖板着脸,“扶我上马。”

    唐晋光犹豫了一下,心想等她上马,自己牵着缰绳,带着她走几步,也算骑过马了。

    他于是蹲下来,双手交握再摊开,让温玖踩上去,然后他借力一托,温玖还真骑上马背了。

    清心在一旁拍手说:“公主真是英姿飒爽!”

    温玖扯住缰绳,瞪了唐晋光一眼,说:“我走两步就还你,紧张什么?”

    唐晋光唯有苦笑,他紧张的不是马,而是她啊!

    温玖当真对骑马有些经验,慢慢走了一小段路就准备折身。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陡然发生!

    只听见’嗷’地一声叫,林子里忽然窜出五六条灰色的狼,看到人多,不太敢靠近,但嗓子里低沉的吼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温玖骑的马受了惊吓,撒开蹄子就往前冲,她连忙紧紧拽住缰绳,跟着一路尖叫。

    唐晋光的脸色变了,连忙施展轻功追上去。

    温玖惊慌之下,胡乱扯着缰绳,幸好那匹马受过训练,是极通灵性的马,才没有往林子里胡乱钻,但它发狂一样的颠簸,还是把温玖吓得够呛。

    “小心!”不知从哪里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一匹骏马从林子里飞奔而出,转瞬到了温玖面前,一只手扯住缰绳,止住了那马不断地发狂,慢慢牵引着向前奔了几步,直到马匹渐渐安稳下来。

    温玖惊魂未定,一整张脸都苍白无色,半响都没办法回神,连是谁救了她都没有看清楚。

    “臣魏流原参见嘉元公主。”那牵着马的人将马匹安抚好后,便立刻翻身下马,对她行礼。

    魏流原?

    温玖低头一看,那人一身盔甲,虽然半跪着,但温玖还是看得出他低头的轮廓。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魏家的人。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听到过魏家人的消息,相比上辈子那样平步青云,这辈子魏家要低调多了,魏流原用了三年才升了一个正五品的千户,但这小子确实有真本事,屡立奇功。

    有一次永和帝在昭阳宫用膳时,还提起过魏流原,只是短短两句话,却赞他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语气颇为惋惜。

    因为这个将帅之才已经在萧豫麾下了。

    “魏世子,你怎么在这里?”温玖不好直接冷脸,毕竟这人刚救了她。

    “回公主,臣跟随太子殿下来拜见皇上。”魏流原恭敬地说。

    温玖不禁想起前世那个有几分冷酷倨傲的年轻大都督,他们几次远远的碰见,他从不会上前行礼,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现在这个跪在她脚下的魏流原,让她一时有点儿不敢相信他是魏流原。

    “原来如此,你起来吧,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这是臣的分内之事。”魏流原站起来,始终目光向下,没有多看她。

    这时唐晋□□喘吁吁赶到,看见温玖的马停了,连忙跪下来一叠声请罪。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骑马的。”温玖淡淡地说,“回去父皇母后问起,我会向他们解释。”

    “多谢公主!”唐晋光松了一口气,方才真是吓得半死,要是嘉元公主从他的马背上摔下来,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温玖淡淡地抿唇,低下头时,看见魏流原的目光朝她看来,但只是匆匆一看便立刻重新垂下。

    “公主宅心仁厚,一片慈善之心。”魏流原说。

    温玖诧异地想:原来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魏流原还会拍马屁!拍的还是她的!

    她还真有点窃喜,不过没有笑出来。

    因为魏青瑶过来了。

    她也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身穿银白色盔甲,头发高高挽起,用玉带束着,英姿勃发也掩饰不住那美艳的容貌,随着年龄增长,她像是完全盛开的罂粟花,由内而外透着诱惑。

    魏青瑶看了温玖一眼,一双美目中飞快闪过一丝冷然,随即就从马背上下来,来到温玖面前行礼。

    “不用多礼。”温玖虽然居高临下,但不想在这种小事情上折辱魏青瑶。

    上辈子怨恨再大,说到底是自己太笨,才会一败涂地,没有她魏青瑶,也会有李青瑶,赵青瑶。

    魏青瑶站起来,神色倨傲,似乎对要向温玖行礼这件事感到很不满。

    温玖不想和他们多攀扯,就对唐晋光说:“我要下马。”

    她当然没有魏青瑶那种本事,不过也并不觉得为耻。

    唐晋光离她尚有几步远,而魏流原则就在温玖旁边,他闻言便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来,说:“公主踩着我的手吧。”

    温玖本能地想拒绝,但心想唐晋光和魏流原都是男人,没什么区别,总不可能是魏青瑶给她踩着。

    她不客气地把两只脚踩在魏流原掌心,一只手抓住他另一只手臂,被他轻轻向上一举,轻而易举从马背上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多谢。”温玖虽然心里不待见他们兄妹,但不得不说,这对兄妹确实都很有两把刷子。

    “举手之劳而已,公主不必客气。”魏流原只是在落地的一瞬和她距离很近,但立刻就拉开距离。

    他深知自己的地位和她有天壤之别,他不应该肖想。

    温玖也没多说什么,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走了,很快后面赶上来的宫女内监就把她簇拥起来,坐上了马车,一大队人马从魏家兄妹面前过去了。

    尘土飞扬,魏青瑶厌恶地拿手在面前扇着。

    “大哥何必要救她?弄不好,她不念大哥的恩情,还说大哥非礼她,让太子殿下知道了,你在军中还怎么立足?”

    “胡说什么?”魏流原面色沉冷下来,“嘉元公主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何况太子殿下也并非小人,我救了嘉元公主,他只会高兴。”

    魏青瑶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很讨厌她,大哥为什么总要为她说话?”

    “她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讨厌她?”魏流原把自己的马牵过来,翻身上马。

    “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讨厌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吧,而且我也能感觉得到,她很讨厌我,从第一眼见她我就知道了。”

    “她和你无冤无仇,你胡说什么?”魏流原冷冷道。

    “是真的大哥,我猜想,可能是因为太子殿下对我的态度不一般,让她心生嫉妒了吧。”魏青瑶也重新上马,带着一股超然的自信,“说到底,她只是个养在深宫的无知女孩,金丝雀都渴望外面的世界,我不信她不羡慕我。”

    魏流原面无表情,没有理会她说的话。

    魏青瑶则继续自信地说:“太子殿下喜欢她,可也只是把她当成金丝雀来养,慢慢的他就会发现,他和那只金丝雀根本没有共鸣。”

    “青瑶,目前来说,你确实太子殿下说得上几句话,可是我劝你,不要和嘉元公主比较,她身后是温家,我们魏家望尘莫及。”魏流原冷冷地说,“你别忘了,你是父亲抱养回来的,你的身份连进宫做皇妃的资格都没有。”

    魏青瑶一瞬间脸色煞白,这么多年来,大哥还从来没用这么严重的语气说起过她的身世。

    她自小骄傲,一大部分原因是她只是魏家捡回来的孩子,所以她什么都要比别人多付出无数倍的努力,才能获得认可。

    “大哥,当心被人听到了!”魏青瑶着急地说,她内心深处最惧怕让人知道她的身世。

    在魏家,大哥是最优秀的,其次就是她,那些正儿八经的少爷小姐们,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她,所以她虽然只是养女,但却总能和大哥一起出门,连父亲都以她为荣。

    “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管好嘴巴,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一天惹祸上身。”魏流原说。

    魏青瑶这才没有继续说,两人骑马穿过树林,回到驻扎的营地。

    秦栋刚好去附近林子里试了一下手,打回来一头野猪,由后面小兵抬着

    “秦大哥!”魏青瑶十分熟络地喊了一声。

    秦栋抬起头,看见她那张犹如罂粟花般娇美的脸蛋,顿时觉得有点儿荡漾:“哟,青瑶妹妹来了。”

    魏青瑶向来不拘小节,行事作风如男儿一般,嫣然笑道:“太子殿下在何处?”

    魏青瑶来,只会为了见太子殿下,她目的这么明显,秦栋是对付女人的高手,岂会看不出来?

    “太子殿下还能在哪里?自然是去看望玖公主了。”秦栋嘿嘿一笑,“青瑶妹妹难得来一次,要不要尝尝刚打回来的野味?”

    云林苑距离燕州较近,皇上每次来云林苑避暑或者打猎,都有禁军负责护卫。

    三年来只有几个重要节日,萧豫才能匆匆回宫一趟,呆不了多久又得快马加鞭回来,和温玖也只能短暂地见上一面。

    这次离得这么近,萧豫自然找到机会就要去行宫里走一趟。

    魏青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但好不容易来了,总不能一直干等着,只能笑着答应。

    温玖在回行宫的路上,一直浑身冒冷汗,虚弱得好像随时都能倒地不支。

    秋棠一路上胆战心惊,递水给温玖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温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然后喃喃着问:“是不是有人要害我?”

    “不是的!”秋棠下意识地喊,“是……是意外,那里靠近狩猎区,有狼出没也不奇怪。”

    “可是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温玖的身体瑟缩在清心怀里,“其实我这么差的身体,就算没人害我,也活不了几年了,是不是?”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您福泽深厚,将来还要母仪天下呢。”秋棠连忙安慰,“身体只要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温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我也希望能好,可是你看看我,受了点儿惊吓就成这样子了。”

    秋棠咬着嘴唇,半响才说:“刚才确实太吓人了,还好有锦衣卫在,否则那些狼恐怕要伤人了。”

    “回去告诉父皇,该好好奖赏他们。”

    “是的……”秋棠看着她闭上眼睛,渐渐睡过去了,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回了行宫,温玖都没有醒过来,但方才在路上被狼袭击的事情,却传到皇后耳朵里。

    皇后立刻派秦嬷嬷先一步过来探望,秦嬷嬷在门口巨细无遗地询问秋棠和清心事情的经过,清心性格木讷,只是点头附和。

    “还好太子殿下被皇上叫去了,要他在这里,听到发生这种事情,你们保护公主不利,不砍了你们的脑袋才怪!”秦嬷嬷听了之后十分生气。

    过了一会儿,皇后也过来了,秦嬷嬷回禀了事情经过,皇后也怒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公主只是出去游览,怎么让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当时狼忽然跑出来,谁也没料到……”秋棠急忙说。

    皇后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会有狼?那条路上一天里不知道有多少车马经过,怎么没见谁被狼袭击?”

    “奴婢觉得只是巧合。”秋棠说。

    “不是巧合……”清心忽然小声说了一句,“是秋棠姐姐让唐大人把马车停在那里。”

    “你胡说什么,那时候公主生病了,不能行走,才会把马车停下。”秋棠连忙说,害怕这件事让自己担了罪责。

    “可是,让停在那里的是你呀,当时唐大人说要尽快赶路,是你非拦着不让,还差点儿和唐大人的手下吵起来了。”清心一向老实,性格也耿直,她跟着温玖三年,皇后也多少知道她的脾气,她不会说谎。

    但秋棠是她安排在温玖身边的心腹,她为何要对自己隐瞒这件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皇后就不得不重新审视秋棠。

    如果她不能再信任,那就绝不能留下,秋棠知道一些她控制温玖的手段,这些万万不能流传出去。

    秋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起来:“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对您和对公主都是一片忠心,绝不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情啊!”

    “够了!”皇后怒斥,“你说,为何你把马车停在那里,偏偏那个时候就有狼出现?”

    “奴婢也不知道,当时真的是公主病重走不了,奴婢才出此下策。”秋棠‘咚咚咚’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上都一片血红。

    皇后心冷如铁,半点儿不为所动:“本宫信任你,才让你去照顾公主,她出一丁点儿差错本宫都饶不了你,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就不用留在公主身边了!”

    她朝秦嬷嬷使了一个颜色,秦嬷嬷会意,亲手上来把秋棠双手抓住。

    “皇后娘娘!”秋棠大喊,“奴婢忠心于您这么多年,求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皇后道:“也好,先把你关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审问你。”

    说完,皇后便进屋子里去看望温玖了,秋棠也被秦嬷嬷带走。

    清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冷哼了一声。

    安排这出戏真不容易,不过好歹把一直下毒的人弄走了,至少他们也有一个喘息的时间。

    寝殿里,温玖悠悠转醒,一看见皇后,便哽咽着说:“母后,刚才珍珠差点儿死了。”

    “乖,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皇后一片温柔慈爱,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秋棠照顾你不利,从今天开始她不会伺候你了。”

    温玖睁大了眼睛,泪水仿佛要溢出来:“我想了想,她也许不是故意的,那条路每天都有人走,谁想到会有狼出现呢?”

    “你心善,可是也不能轻易饶过任何可能伤害你的人。”皇后说,“不管今天的事情她是不是故意的,只要传出去就对你不利,她还留在你身边的话,以后要害你的人就更多了。”

    “我听母后的。”温玖十分温顺,“不过母后,千万不要打杀她,她这么多年伺候我也不容易,不如就把她放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她年纪也到了。”

    看到这样的温玖,皇后觉得十分欣慰,笑着说:“好,都听你的。你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吧。方才太子还来看你呢,可惜你没回来 ,他就被皇上叫去了。”

    温玖心想她回来得晚,否则碰上萧豫,她头都大了。

    “听说下个月围猎,父皇准许所有皇子都回京,是真的吗?”温玖问。

    “是啊,到时候太子也能回来了,你们又能像从前一样。”

    温玖笑了笑,不说话了,眼睛慢慢闭上,似乎是睡着了。

    皇后守了她一会儿,便走出去,对清心吩咐道:“好好照顾公主,这几天本宫再选几个得力的宫女来。”

    “是。”清心用力点点头。

    皇后有些不满:“机灵一点儿!”

    “哦,是!”清心又点点头。

    皇后摇摇头,走了。

    清心连忙跑进寝宫里,轻轻叫了一声:“公主……”

    温玖的眼睛立刻睁开了,和清心对视一眼,两人都捂着嘴巴笑起来。

    “多亏主公在京里留了人,我们才能安排这件事。”清心小声说,“现在公主可以放心了,秋棠走了,暂时不会有人对公主下毒了。”

    “善恶终有果,秋棠做的那些事,也该让她尝到苦果了。”温玖叹息了一声。

    清心道:“只可惜她不知道是公主早已经发现她了,这三年里,她也从未犹豫过,若不是奴婢悄悄把那些精油稀释了,公主现在只怕更虚弱。”

    温玖点点头,自从清心稀释了原本有毒的精油之后,她的身体终于渐渐好起来了,只是怕太医那里会露馅,她还要偶尔几天让清心给她抹一次有毒的精油。

    这三年里,多亏了有清心在,才能帮她做那么多事。

    “今天有没有吓着你?”温玖看她额头上有一块青紫,应该是今天狼出现时她慌乱躲避撞上的,温玖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了药膏帮她涂抹。

    “公主的马惊了,确实吓了奴婢一跳。”清心说,“骑马真是危险的事情,公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实在不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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