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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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敏回到房里,脸色依然不好,她给嬷嬷使了眼色,让人带林黛玉下去,自己坐在位子上,揉着太阳穴,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

    “太太,您也太和善了,您看看老爷,什么都往家里带,就凭着是个男丁,也敢让族里给记了名,这样下去,家里哪里还有您和小姐的位置,白白便宜了那不明不白之人。”贾敏的贴身丫鬟白芷愤愤不平,见贾敏一脸倦容,忍不住就抱怨道。

    “好啦,此事不许再提,日后他便是我的孩儿,家里的大少爷,你们且要恭敬些。”贾敏吩咐道,此事纯属巧合意外,对林如海来说算是丑闻,夫妻本为一体,她要多多描补而非扯后腿。

    据她的调查,林霁的母亲出自苏南徐家,正经的书香世家,而林霁本人已过乡试,正准备赴京赶考,年纪这样小,又如此聪颖,只怕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丈夫的态度让她心惊,尽管对林霁的身份仍有怀疑,可自己多年无子,族里不满已经放在明面,她是万万不敢阻挠的,这件事大势已去,再纠结也不会有结果,何不为以后打算。

    林霁看着这个院子,围着竹园走了一圈,慢慢地一步一步走着,踏实地将每一寸土地踩在脚底,他看着来来回回搬着东西的奴仆,一样一样的抱出去,换了自己的东西进来,来往的人都不敢多话,低头做事,林霁看着熟悉的面容,仿佛又回到了徐家的那个院子。

    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蛮喜欢徐家的那个小院子的,也挺喜欢在徐家的日子,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回去了,想着就想起那个老太太,其实总共也就见过几次,他的曾外祖母,尽管不待见他,却也给了他出头的机会,日后有机会,也应该要报答的,林霁在心中暗暗记下一笔。

    “少爷,您来看看,这样可好。”若柳走过来请示,她也是将徐家那个小院子的摆设照搬过来而已。

    林霁的思绪被打乱,他也不愿再多想,转身进屋,“很好,就先这样吧,若柳,你去忙吧,我自己待会儿。”说着就进了书房。

    林霁的院子不大,一进的宅院,三间正房,中间是会客间,左边书房,右边卧室,后面是一排平房,两边是耳房。

    若柳与平妈妈住一间,平妈妈是林东的老婆,掌着这院子的小厨房,带了个小丫头梨莺,是林东刚刚送过来的。

    另外的丫鬟一间,小厮一间。左边两间耳房成了库房,右边改成小厨房,就这样,林霁在这里安置了下来。

    林如海忙过了一个下午,到掌灯时分才算告一段落,他起身走向竹园,想去看看自己的儿子。穿过连廊,越过小花园就来到林霁的院子,远远就看见门房处立着个人,正在挂灯笼,见林如海走过来,赶忙请安。

    “老爷!”

    林如海挥挥手,直接进院,看门的小厮就住在门房处,这会儿见老爷进去了,张望了一会儿,机灵的跑去找了内院看门的妈妈禀报,得了一个小银豆子,高高兴兴地就回来了。

    屋内点了四五盏灯,明黄色的灯光熠熠生辉,房间恍如白日。林霁正在书桌前作文,笔走龙蛇,下笔如有神,文章自然浑然天成。门口守着的舞文弄墨见林如海走进来,刚想请安就被制止,林如海踏进书房,屋内的寻纸洗砚没出声,给林如海上了茶,就出去了。

    林如海打量着这个屋子,书架上的书琳琅满目,他走近仔细看,天文地理,各有涉及,书卷都不新,可见主人用工。他当然也听说了,林霁进府,带了满满六车行李,其中过半是书籍,林如海欣慰地抚了抚胡须,再看这博古架上的名品,墙上挂着的古作,看来儿子很富啊。

    他在进府前给了林霁一个匣子,里面备了万两银票、两个铺子和两个庄子的地契,生怕儿子因为手头紧受委屈,现在看来,儿子也不简单。他没有多说什么,拿起书架上的杂记翻了起来。

    林如海是个阔达的,他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两年多了。这个职位通常三年一任,上次圣上的意思分明是想让他再继一任,如此说来,他还会在扬州呆上三年。林霁已过乡试,自然是要进京赴考。林家在京城有旧宅,当年他在京就职时买下的屋子,并不大,多年不住人,恐早已荒废。

    他细细考虑,想着什么时候要派人上京才行。

    “父亲。”林霁写完一篇时文,停下笔,给林如海问好,他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父亲用一杯,此乃药王谷神医所开药方煎制的药茶,对身子好。”

    见林如海喝了不怎么反感,他走到博物架上拉出匣子,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林霁在杨柳江边救下的老头,自称来自药王谷,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医术高深,能起死回生。那老头最喜欢跟林霁抬杠,在徐家的院子里住了好几个月,等到身上伤势全好才走。几个月间,给林霁科普了许多药理知识,走的时候还给他留了好几个药方子。

    后来林霁才知道,原来那人唤无嗔,真的是个厉害的神医,不过人都走了,就不再纠结了。偶尔两人有书信往来,地址一看就奇怪,他也没追根究底。

    而无嗔留下的药方也被利用了起来,现在他屋里喝的都是这个药茶,夏季炎热,这茶加了薄荷等提神的药材,喝了人神清气爽,身上也能轻松不少。

    “父亲,这是我偶然所得,”他将匣子递给林如海,“此药长期服用可增强体魄,是孩儿小小一点心意。”在林如海给他体己银子的时候,猝不及防被暖了一把的林霁就决定把他当成这辈子的父亲了,“我也给太太和妹妹准备了东西,林管家应该送过去了。”

    林如海点头表示已经知道,没搭理这些琐事,林如海拿着林霁的文章,看了一会儿,就跟林霁谈论了起来。他是正经科考出身,又久经官场,说起来条条是道,有他的指点,林霁也觉得受益匪浅。

    林霁这两天想的很多,对于自己的母亲,他并没有印象,说感情难免有点单薄。当然,对于贾敏也是同样,两人立场不同,利益有冲突,住进林家肯定会有摩擦,不过后宅妇人,他也无需放太多心思。倒是林黛玉,想到书里那个泪尽而亡的聪颖女孩,又联想到短命的林如海,暗暗上心。

    他上辈子就是独生子女,这辈子也是一个人长到这么大,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小他这么多,自然是要多顾着些。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何林如海笃定自己就是他儿子,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有个出身,日后行事也便宜。

    第二天,这些礼物送到了贾敏处,林霁给贾敏的礼物大多是苏州特产,各色衣料首饰,都是常见的,而林黛玉的显然更尽心些,好几块稀罕的玉石,适合她这个年纪用的首饰一大匣子,精奇的玩具一箱,还有好几样稀罕的药材。

    连贾敏见了这些都对林霁改观了不少,有几样药材她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物,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

    “母亲,这个是什么?”林黛玉收了礼物,原本淡淡哀愁的脸上带了笑容,自从林霁的消息传来,她是既纠结又烦恼,略带点小兴奋。

    林黛玉早熟,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她所见的好,这是她清楚的。而这个哥哥的到来,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父母的关系。这个哥哥虽好,但终归不是母亲所出,母亲不高兴也是正常,可是一想到两人同父,林黛玉又有点喜欢他。

    尤其是今天收到如此多的礼物,拿起箱子里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她轻轻拨动着盒子的锁,打开,一阵悦耳的声音传来,这个小盒子里面有只水晶制作的小天鹅正在翩翩起舞,伴着叮叮当当的音乐声,让林黛玉沉醉其中。她眼睛瞪大,左翻右翻,不懂为何这个盒子能自己发声,真是好神奇。

    贾敏看着这一箱子舶来货,知道林霁是用心准备的。她叹了口气,有个儿子也好,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辈子别想再有孩子了,与其让林如海再去纳一房,倒不如这样。自己仅有一女,就希望他能一直如此,自己的女儿也有了依靠。

    说到底,当年如若不是今上赐婚,他们也不会阴差阳错的错过。

    林黛玉有点小纠结,她看着这箱玩具,不知道该收还是该还回去。

    “没事儿,收着吧,这也是你哥哥的一点心意。”贾敏摸了摸女儿的头,她心中的烦恼没有消减一分,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这样多思多虑的性子,加上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恐年岁有伤,自己又不是身强体壮,病怏怏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归西了,到时候留下女儿孤零零的可怎么办。

    她送去荣国公府的信却无回音,想到自己的好二嫂,对于送女儿去京城的想法又有点动摇了。

    贾敏陷入了沉思,或者她可以跟老爷好好商量,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做法,女儿还小,自己应该还能再活几年,林霁的行事可见他的心思并不在后宅,观他那勤勉的样子,明年应该会下场。若是能中,或许真的是林家未来的支柱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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