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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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达有些遗憾：“诶，原来他们不是精灵啊……好可惜。”
阿黛拉失笑：“你可惜什么？”
“那可是传说中早已离开欧诺塔多年的、隶属神灵的异族, 据说他们的身心都永远如初雪般洁净, 终其一生都不会爱上任何人, 以毕生的热情拱卫世间和平, 且多才多艺，能歌善舞, 爱好广博。”希尔达叹息道：“我刚刚还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呢, 原来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是精灵么？”
“嗯，那是妖精。”阿黛拉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拉着她开始沿原路返回：“你看，它们全都随着花朵的消亡而不见了, 这很明显，花朵就是他们的肉身依托之物，毕竟妖精和精灵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是依托某物而生, 后者只要不被黑暗污染便能够永生。妖精们最多只能算是精灵的伪劣残次品, 除了能提炼秘银之外，它们好斗, 自私, 愚蠢, 贪婪，并不值得你花费这么多心思去珍惜——你还不如看看我呢。”
她伸出手去，将一绺滑落在希尔达耳边的灿金色长发掖在了耳后，看着她海蓝色的双眼温声道：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生的，我的希尔达。就连号称‘千年的传承者’的精灵们也没能活到人之纪，就连结束过神灵的纪元的赤焰法神也没能永生至今。你要知道，时光流转，以旧代新，世间万事万物在时光的海潮冲刷之下，唯有精神能够永存。”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不朽的东西。”
希尔达不明白阿黛拉这话的用意，却在她即将张口询问的时候，听到了她此生再也不会听到第二遍的某句话：
“只要我神魂不灭，我必永远爱你。”
希尔达沉默着用力回握了阿黛拉的手。就在她们准备离去的时候，从一边传来了个细小而微弱的声音：
“……你们可不可以把我一起带走？你有胜利的长剑，你一定可以的！”
阿黛拉循声望去，发现那只她们最开始遇见的花之妖精还在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由得有些好奇，笑道：“你怎么没有消失？要我再送你一程么？”
那只娇小的生灵舒展开了她那银蓝色的蝶翼：“黄金玫瑰阿黛拉，宫闱的守望者希尔达，我听说过你们的名字。”银蓝的粉末从她的双翼上簌簌抖落，她缓缓行到两人面前，从那张稚气的、单纯的脸上，突然就隐约现出一点得偿所愿的神色来，声音也愈发柔和了：
“纵使我的双足自‘最初之纪’结束后便再未踏出这片森林，世间所有的花朵都听从我的指令，我的耳目遍布整片欧诺塔大陆，我的目光所及之处，除不毛之地外，再没有什么能躲过我的耳目。”
在她展开双翼的那一瞬间，阿黛拉便确信了她才是真正的精灵，因为之前她们陷身于花之妖精的汪洋中的时候，那些细小的光芒与眼前这只家伙的光辉相比，便犹如萤火微芒于骄阳之光，天上地下，立时分明：“我的名字无法用人类当下的通用语表述出来，请你们称呼我为芙洛拉，意味‘花朵’。”
“——我的真名暗含我的真身，我就是世间的花朵，我是从遥远的太古，唯一存活至今的精灵。我的先祖们抗拒死亡与没有爱情的生活，因此他们诅咒自身，永远自囚于黑森林中，以获得长久的生存或短暂的爱情。”
阿黛拉端详着她，突然就笑了：“那些妖精们是你造出来的？这可真是稀奇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芙洛拉绞着纤白的手指，声音又软又轻，她在卸掉一切傻乎乎的伪装和妖精的外皮后，说起话来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在唱歌，真不负精灵的美名，：“一言难尽啊，如果可能的话，请您握住我的手，读取我的记忆，进入我的梦境。世间唯有精神无法消灭，唯有思想无法隐瞒，我会在我们坦诚相对之时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正当阿黛拉考虑她的话的真伪性的时候，希尔达抢在她面前伸出了手：“我可以么？”
芙洛拉诧异地看了阿黛拉一眼，似乎在征求这位真正的领头人的意见，阿黛拉不解道：“希尔达，你这是做什么？”
希尔达抓了抓自己本来就有些乱的长发，一路行来，她那原本顺滑的长发已经成功被沿路的枝叶和藤蔓勾成了灿金的鸟窝，而眼下更像了：“读取记忆的话是会暂时失去对外界的感知的，可以说在此时，就连一个生着病的小孩都能用匕首捅死这个无知觉的人，天哪，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吧，你看着就好。”
阿黛拉深深望了希尔达一眼。在金发女子将手摊开，真正的花之精灵将小小的手放在希尔达手心的时候，年轻的斯佩德族长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有陌生的情绪在胸膛里和缓而温柔地涌动。
——希尔达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这是个狭小而温暖的空间，有阵阵芳香环绕，源源不断的养分正在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裹住，让她不断长大。在绝对的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已然失去意义，她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外界有阳光，雨露，微风和细雨，还有那个一直锲而不舍来照顾她的人。
他的手里有的时候是花肥，有的时候是装满清水的银壶，有的时候可能只是一把色泽鲜艳的鹅卵石，用以固定她的栖身处过分娇弱的根系。然而某一天，这个人在正常的例行时间前来的时候，希尔达——不，希尔达借助芙洛拉的耳朵与感官听到了好多人的脚步声。
“夫人，这棵植物多年不开花，实在太影响花园的美观了。”
“就是，我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花苞，而是个瘤子吧！”
“可是这是我的花儿……”
“这肯定不是什么花朵，亲爱的塞拉斯。你看，它都这么多年不开花了，简直跟杂草没什么区别，还是赶紧把它扔掉吧，妈妈给你买新的来养好不好？”
“妈妈，我并不是因为它是一朵花而想养它的。不管它会不会开花，不管它是不是杂草，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它，如果您不喜欢它的话，我会把它移植到我的花园里的。”
小小的塞拉斯将花朵连根带土从土中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移植到了自己的花园里。芙洛拉诧异于此人的执着，感慨于他的悉心照顾与爱护，从那一刻起，这只从永远也不会开放的花朵中生长出的花之精灵，便爱上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小花匠。
精灵们被誉为千年的传承者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过人的天赋和学习能力之外，他们还有个种族技能，那就是世世代代的记忆传承，只要精灵一族中还有一只幼崽幸存，那么先辈们积累的无数知识和经验便都会在他成年的一刻尽数用记忆倒灌的方式传承给他，让新成年不久的精灵能拥有无异于他的成年同族们的知识和能力。而相应地精灵们也为这个能力付出了人类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们终其一生，都不能爱上任何人。世世代代无数人无数辈，均是如此。
芙洛拉虽然还没成年，未能进行记忆传承，但是精灵的本能尚在，她听见了自己内心的某个声音如是斥责道：
你不能喜欢这个人类。
异族之间的爱情总是要更艰难上几分的，尤其是在两个素未谋面、能力相差过大的人之间。然而芙洛拉还没来得及为塞拉斯开一朵花，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变得虚弱了。
她死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清晨，半开的花瓣和翠绿的枝叶之上，晶莹剔透的晨露未干。
来自黑森林的花之精灵一生只能在黑森林中花开一天，而后便会随着花朵的凋零进入休眠。当她醒来之时，便会永远忘记那一天的事，这样靠着无限的重生与复活来逃避记忆传承，这既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他们能够逃脱“精灵无法与人类相爱”的诅咒，可是不幸的是，当他们为爱人开出那一朵爱情之花的时候，他们便会真正死去，再也不能重生，并且永生永世无法迈出黑森林，自然也就不可能在黑森林之外开花了。
然而这次，似乎就连冥冥中的灵魂之流都开小差了似的，芙洛拉的灵魂重生在了黑森林之外，她遇见了塞拉斯，甚至在她第无数次复活于黑森林中之后，也没有忘掉对塞拉斯的爱和记忆，并且凭着逐渐扭曲的爱意创造出了花之妖精一族，他们的身躯寄托于花，从花朵中诞生，骄傲，自负，目中无尘，甚至把他们的创始者都当做了和他们一样的物种。
芙洛拉经过无数次实验之后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她的那一次黑森林之外的重生简直就是上天跟她开的玩笑，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去第二次了，便只得借助自己创造的物种，花之妖精之手，将塞拉斯慢慢引诱过来——
“你想对他做什么？”希尔达浑身冷汗地从她的记忆中回神，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只精灵有着如此绝望而炽烈的爱意：“我简直、简直不敢相信……”
“只是为了引来一个人类，就对我自己的创物的所作为熟视无睹，甚至纵容了他们复活旧神灵是么？”芙洛拉忧伤地盯着自己的指甲长叹了口气：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塞拉斯也就不会来见我了。”
阿黛拉从来没见过这种一生就只为爱情而活着的人。毕竟她肩膀上的担子太重，她接下来的人生中都被大大小小的各种计划塞满了，满得好不容易才能勉强挤出一个空隙来放下希尔达：“那么恭喜你，你已经成功地把他吸引来了。在把你带去他的面前之前请容许我问一句，你有多喜欢这个人类？”
芙洛拉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对他的喜爱胜于阳光和雨露。”
“这不够。”阿黛拉摇了摇头：“这么轻的一个许诺……请原谅我的多疑吧，然而我真的不会相信的。”
芙洛拉又想了想，突然双手一拍：
“我愿意为他开花。”
阿黛拉闭上了眼睛：“好，这个答案我喜欢，看在你一直锲而不舍装傻让花之妖精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阻止了爱情女神的复活的份上，我可以用胜利的长剑送你一程。”
她将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平着送到了芙洛拉面前：“但是请告诉我，我的佩剑是如何在我戴罪出逃、音讯全无的情况下，与我一同准确抵达诸神遗弃之地的同一地点，成功回到我的手中的呢？”
“将这把剑送到您手中的，其实是您昔日的仇敌，眼下的合作者。她潜行于暗夜，真名为伊格纳兹。”芙洛拉赤裸的双足已经踏上了剑面，而在她与长剑接触的一瞬间，那些锈迹伪装便全都失去了固有形态，瞬间便委顿于地了，她沐浴着长剑的光辉，满足地吸了口气：
“她和身为私生子的塞拉斯有着同样的姓氏，来自遥远海上的‘沃伦’。”
希尔达有些遗憾：“诶，原来他们不是精灵啊……好可惜。”
阿黛拉失笑：“你可惜什么？”
“那可是传说中早已离开欧诺塔多年的、隶属神灵的异族, 据说他们的身心都永远如初雪般洁净, 终其一生都不会爱上任何人, 以毕生的热情拱卫世间和平, 且多才多艺，能歌善舞, 爱好广博。”希尔达叹息道：“我刚刚还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呢, 原来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是精灵么？”
“嗯，那是妖精。”阿黛拉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拉着她开始沿原路返回：“你看，它们全都随着花朵的消亡而不见了, 这很明显，花朵就是他们的肉身依托之物，毕竟妖精和精灵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是依托某物而生, 后者只要不被黑暗污染便能够永生。妖精们最多只能算是精灵的伪劣残次品, 除了能提炼秘银之外，它们好斗, 自私, 愚蠢, 贪婪，并不值得你花费这么多心思去珍惜——你还不如看看我呢。”
她伸出手去，将一绺滑落在希尔达耳边的灿金色长发掖在了耳后，看着她海蓝色的双眼温声道：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生的，我的希尔达。就连号称‘千年的传承者’的精灵们也没能活到人之纪，就连结束过神灵的纪元的赤焰法神也没能永生至今。你要知道，时光流转，以旧代新，世间万事万物在时光的海潮冲刷之下，唯有精神能够永存。”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不朽的东西。”
希尔达不明白阿黛拉这话的用意，却在她即将张口询问的时候，听到了她此生再也不会听到第二遍的某句话：
“只要我神魂不灭，我必永远爱你。”
希尔达沉默着用力回握了阿黛拉的手。就在她们准备离去的时候，从一边传来了个细小而微弱的声音：
“……你们可不可以把我一起带走？你有胜利的长剑，你一定可以的！”
阿黛拉循声望去，发现那只她们最开始遇见的花之妖精还在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由得有些好奇，笑道：“你怎么没有消失？要我再送你一程么？”
那只娇小的生灵舒展开了她那银蓝色的蝶翼：“黄金玫瑰阿黛拉，宫闱的守望者希尔达，我听说过你们的名字。”银蓝的粉末从她的双翼上簌簌抖落，她缓缓行到两人面前，从那张稚气的、单纯的脸上，突然就隐约现出一点得偿所愿的神色来，声音也愈发柔和了：
“纵使我的双足自‘最初之纪’结束后便再未踏出这片森林，世间所有的花朵都听从我的指令，我的耳目遍布整片欧诺塔大陆，我的目光所及之处，除不毛之地外，再没有什么能躲过我的耳目。”
在她展开双翼的那一瞬间，阿黛拉便确信了她才是真正的精灵，因为之前她们陷身于花之妖精的汪洋中的时候，那些细小的光芒与眼前这只家伙的光辉相比，便犹如萤火微芒于骄阳之光，天上地下，立时分明：“我的名字无法用人类当下的通用语表述出来，请你们称呼我为芙洛拉，意味‘花朵’。”
“——我的真名暗含我的真身，我就是世间的花朵，我是从遥远的太古，唯一存活至今的精灵。我的先祖们抗拒死亡与没有爱情的生活，因此他们诅咒自身，永远自囚于黑森林中，以获得长久的生存或短暂的爱情。”
阿黛拉端详着她，突然就笑了：“那些妖精们是你造出来的？这可真是稀奇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芙洛拉绞着纤白的手指，声音又软又轻，她在卸掉一切傻乎乎的伪装和妖精的外皮后，说起话来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在唱歌，真不负精灵的美名，：“一言难尽啊，如果可能的话，请您握住我的手，读取我的记忆，进入我的梦境。世间唯有精神无法消灭，唯有思想无法隐瞒，我会在我们坦诚相对之时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正当阿黛拉考虑她的话的真伪性的时候，希尔达抢在她面前伸出了手：“我可以么？”
芙洛拉诧异地看了阿黛拉一眼，似乎在征求这位真正的领头人的意见，阿黛拉不解道：“希尔达，你这是做什么？”
希尔达抓了抓自己本来就有些乱的长发，一路行来，她那原本顺滑的长发已经成功被沿路的枝叶和藤蔓勾成了灿金的鸟窝，而眼下更像了：“读取记忆的话是会暂时失去对外界的感知的，可以说在此时，就连一个生着病的小孩都能用匕首捅死这个无知觉的人，天哪，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吧，你看着就好。”
阿黛拉深深望了希尔达一眼。在金发女子将手摊开，真正的花之精灵将小小的手放在希尔达手心的时候，年轻的斯佩德族长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有陌生的情绪在胸膛里和缓而温柔地涌动。
——希尔达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这是个狭小而温暖的空间，有阵阵芳香环绕，源源不断的养分正在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裹住，让她不断长大。在绝对的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已然失去意义，她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外界有阳光，雨露，微风和细雨，还有那个一直锲而不舍来照顾她的人。
他的手里有的时候是花肥，有的时候是装满清水的银壶，有的时候可能只是一把色泽鲜艳的鹅卵石，用以固定她的栖身处过分娇弱的根系。然而某一天，这个人在正常的例行时间前来的时候，希尔达——不，希尔达借助芙洛拉的耳朵与感官听到了好多人的脚步声。
“夫人，这棵植物多年不开花，实在太影响花园的美观了。”
“就是，我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花苞，而是个瘤子吧！”
“可是这是我的花儿……”
“这肯定不是什么花朵，亲爱的塞拉斯。你看，它都这么多年不开花了，简直跟杂草没什么区别，还是赶紧把它扔掉吧，妈妈给你买新的来养好不好？”
“妈妈，我并不是因为它是一朵花而想养它的。不管它会不会开花，不管它是不是杂草，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它，如果您不喜欢它的话，我会把它移植到我的花园里的。”
小小的塞拉斯将花朵连根带土从土中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移植到了自己的花园里。芙洛拉诧异于此人的执着，感慨于他的悉心照顾与爱护，从那一刻起，这只从永远也不会开放的花朵中生长出的花之精灵，便爱上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小花匠。
精灵们被誉为千年的传承者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过人的天赋和学习能力之外，他们还有个种族技能，那就是世世代代的记忆传承，只要精灵一族中还有一只幼崽幸存，那么先辈们积累的无数知识和经验便都会在他成年的一刻尽数用记忆倒灌的方式传承给他，让新成年不久的精灵能拥有无异于他的成年同族们的知识和能力。而相应地精灵们也为这个能力付出了人类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们终其一生，都不能爱上任何人。世世代代无数人无数辈，均是如此。
芙洛拉虽然还没成年，未能进行记忆传承，但是精灵的本能尚在，她听见了自己内心的某个声音如是斥责道：
你不能喜欢这个人类。
异族之间的爱情总是要更艰难上几分的，尤其是在两个素未谋面、能力相差过大的人之间。然而芙洛拉还没来得及为塞拉斯开一朵花，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变得虚弱了。
她死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清晨，半开的花瓣和翠绿的枝叶之上，晶莹剔透的晨露未干。
来自黑森林的花之精灵一生只能在黑森林中花开一天，而后便会随着花朵的凋零进入休眠。当她醒来之时，便会永远忘记那一天的事，这样靠着无限的重生与复活来逃避记忆传承，这既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他们能够逃脱“精灵无法与人类相爱”的诅咒，可是不幸的是，当他们为爱人开出那一朵爱情之花的时候，他们便会真正死去，再也不能重生，并且永生永世无法迈出黑森林，自然也就不可能在黑森林之外开花了。
然而这次，似乎就连冥冥中的灵魂之流都开小差了似的，芙洛拉的灵魂重生在了黑森林之外，她遇见了塞拉斯，甚至在她第无数次复活于黑森林中之后，也没有忘掉对塞拉斯的爱和记忆，并且凭着逐渐扭曲的爱意创造出了花之妖精一族，他们的身躯寄托于花，从花朵中诞生，骄傲，自负，目中无尘，甚至把他们的创始者都当做了和他们一样的物种。
芙洛拉经过无数次实验之后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她的那一次黑森林之外的重生简直就是上天跟她开的玩笑，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去第二次了，便只得借助自己创造的物种，花之妖精之手，将塞拉斯慢慢引诱过来——
“你想对他做什么？”希尔达浑身冷汗地从她的记忆中回神，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只精灵有着如此绝望而炽烈的爱意：“我简直、简直不敢相信……”
“只是为了引来一个人类，就对我自己的创物的所作为熟视无睹，甚至纵容了他们复活旧神灵是么？”芙洛拉忧伤地盯着自己的指甲长叹了口气：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塞拉斯也就不会来见我了。”
阿黛拉从来没见过这种一生就只为爱情而活着的人。毕竟她肩膀上的担子太重，她接下来的人生中都被大大小小的各种计划塞满了，满得好不容易才能勉强挤出一个空隙来放下希尔达：“那么恭喜你，你已经成功地把他吸引来了。在把你带去他的面前之前请容许我问一句，你有多喜欢这个人类？”
芙洛拉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对他的喜爱胜于阳光和雨露。”
“这不够。”阿黛拉摇了摇头：“这么轻的一个许诺……请原谅我的多疑吧，然而我真的不会相信的。”
芙洛拉又想了想，突然双手一拍：
“我愿意为他开花。”
阿黛拉闭上了眼睛：“好，这个答案我喜欢，看在你一直锲而不舍装傻让花之妖精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阻止了爱情女神的复活的份上，我可以用胜利的长剑送你一程。”
她将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平着送到了芙洛拉面前：“但是请告诉我，我的佩剑是如何在我戴罪出逃、音讯全无的情况下，与我一同准确抵达诸神遗弃之地的同一地点，成功回到我的手中的呢？”
“将这把剑送到您手中的，其实是您昔日的仇敌，眼下的合作者。她潜行于暗夜，真名为伊格纳兹。”芙洛拉赤裸的双足已经踏上了剑面，而在她与长剑接触的一瞬间，那些锈迹伪装便全都失去了固有形态，瞬间便委顿于地了，她沐浴着长剑的光辉，满足地吸了口气：
“她和身为私生子的塞拉斯有着同样的姓氏，来自遥远海上的‘沃伦’。”